晚上10:00……
此时此刻,长安宗上下基本上已经都熄灯就寝了,夜巡的弟子也开始干活了。清冷的月光洒在隐汇山的青石小径上,只余下虫鸣和远处隐约的梆子声。
一位夜巡值班弟子——对面羽铭山的常平墨,正按例巡逻至秦夜鸩的居所附近,却见那独院的小屋里还透出昏黄的灯光,隐约有破风声传来。
常平墨心生好奇,轻手轻脚地走近院门,探头望去。只见秦夜鸩身着单衣,正在院中空地上腾挪闪转,手中一柄未开刃的练习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剑风凌厉,搅动着院中的落叶,动作间带着一股平日罕见的肃杀之气。
“嗨,墨兄,今天你值班啦?” 秦夜鸩似乎早已察觉,剑势一收,气息微喘,脸上瞬间挂起了平日里温润随和的笑容,主动打了声招呼。
常平墨走进院子,啧啧两声:“对,鸩兄你也太内卷了吧,快三更半夜了,还在偷偷训练?这要是让其他弟子知道了,不得卷死一片?” 他语气熟稔,带着朋友间的调侃。
秦夜鸩随手将剑倚在石桌旁,拿起汗巾擦了擦额角,笑容不变,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腼腆:“话不能这么说。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这当徒弟的,总得多几分本事,才能护她周全不是?笨鸟先飞嘛。” 他将“护她周全”几个字说得格外自然真诚。
常平墨看着他,眼神里透着了然和促狭的笑意。整个长安宗,谁不知道秦夜鸩对他那位小师父慕容诺婧的心思?他这铁哥们的心思更是昭然若揭。
常平墨嘿嘿一笑,拍了拍秦夜鸩的肩膀:“行行行,知道你‘孝心’可嘉!那我就不打扰你‘尽孝’了,走了哈!” 他特意在“孝心”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挤眉弄眼一番,便转身离开了小院。
秦夜鸩脸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直至院门在常平墨身后轻轻合拢,那点残余的温度也彻底消失。他站在原地,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冷峻而警惕,眼神锐利如刀锋,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谈论“护师”时的温和?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好险。” 他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后背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刚才常平墨出现时,他正全神贯注地与脑海中的声音交流,若非萧玉梅前辈及时示警……后果不堪设想。
他迅速走回屋内,吹熄了桌上的油灯,只让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一小片区域。他盘膝坐于蒲团之上,闭上双眼,心神沉入识海,再次呼唤那个古老而强大的存在。
“前辈,您继续刚才讲的话。” 秦夜鸩的声音在寂静的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短暂的沉寂后,一个慵懒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女声在他脑海中响起,正是上古血仙萧玉梅的神念:
【啧,小子,警觉性还行,没被你那‘铁哥们’撞破好事。不过……你这‘护师’的借口,倒也是张口就来,炉火纯青啊。】 萧玉梅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调侃,显然将刚才院中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秦夜鸩眉头微蹙,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沉声道:“前辈,说正事。您方才提到的下一个目标?”
萧玉梅的笑声带着一丝血腥味的凉意:【急什么?黑风谷那把火够讨妖军那群废物喝一壶了,够他们乱一阵子。不过,想真正动摇他们的筋骨,光烧粮草还不够。他们能运第一次,就能从别处再刮第二次民脂民膏,运第二次。】
她停顿了一下,神念中传递的意念变得冰冷而清晰:【关键,在‘路’上。小子,你可知‘鹰愁涧’?】
秦夜鸩心神一震,这个名字他听说过!那是连接讨妖军前线与后方重要物资中转站——它的位置在南岳圣地的隐周山附近(即前文秦夜鸩的据点)。这是南岳圣地东北部的唯一一条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的水陆要道!
讨妖军从后方搜刮来的粮草、军械,乃至一些见不得光的“特殊物资”,都必须经由鹰愁涧才能运抵前线大营或隐周山据点。
【没错,就是那条咽喉要道。】萧玉梅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讨妖军在那里设有关卡,名为盘查妖物奸细,实则雁过拔毛,层层盘剥,多少运送物资的民夫、小商队被他们逼得家破人亡。那地方,早就怨气冲天了。】
秦夜鸩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前辈的意思是……截断鹰愁涧?”
【不,】萧玉梅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优雅,【是‘接管’它。烧粮仓,是断其粮;毁鹰愁涧,是断其脉!让他们后方与前线的联系彻底瘫痪!想想看,当前线大军粮草告急,而后方的补给线又被一只无形的‘血影’之手死死扼住……那种恐慌和混乱,会像瘟疫一样蔓延。】
秦夜鸩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这个计划比烧毁黑风谷粮仓更加大胆,也更加致命!一旦成功,对讨妖军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但同时,风险也呈几何倍数增加!鹰愁涧的地势、守军的实力、一旦失手“血影”将彻底暴露在阳光下的后果……每一个环节都凶险万分。
【怎么?怕了?】萧玉梅的声音带着一丝挑衅。
秦夜鸩没有立刻回答。他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黑暗中,他仿佛能看到鹰愁涧那两侧如刀削斧劈般的绝壁,听到峡谷中湍急的水流声和讨妖军巡哨的呼喝。一股混杂着巨大风险和更强烈复仇快意的火焰在他胸腔里猛烈燃烧。
他紧贴着心口的血玉魄,此刻正散发出灼人的热意,那股暖流不再仅仅是温养,更像是在回应他心中翻腾的杀意和决心,催促着他做出选择。
良久,秦夜鸩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漆黑的瞳孔深处,一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深渊中的火星,一闪而逝。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
“计划详情,请前辈示下。”
夜,更深了。隐汇山的小院重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那枚紧贴着年轻胸膛的血玉魄,在无人知晓的暗处,持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滚烫的温度。
“诸位小伙伴们!”秦夜鸩用通讯铜镜对他的伙伴们发送消息,“抱歉打扰各位了,但是我有紧急的事要说,全体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