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秦夜鸩将金痕放进中等的铁笼子里,还特意在笼底铺了一层柔软的灵草。小貂起初有些抗拒,但嗅到灵草的气息后便安静下来,蜷缩在角落里警惕地观察四周。
别担心,秦夜鸩蹲在笼前轻声道,只是带你去见见那些被你祸害过的人。
他指尖凝聚一丝血气,在空中勾勒出几道符文。符文落在小貂身上,原本雪白的皮毛渐渐变成了普通的灰褐色,额间的金纹也消失不见。金痕困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发出不满的声。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秦夜鸩笑着拎起笼子,要是让人知道你是金纹雪貂,怕是整个长安宗都要来围观了。
广场上早已聚集了不少弟子。当秦夜鸩提着笼子出现时,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就是它!我亲眼看见它偷吃我的灵参!
我的碧玉白菜也是被它啃的!
这么个小东西居然能祸害整个宗门的菜园?
金痕被嘈杂的声音吓得缩成一团,秦夜鸩不动声色地将一缕安抚的血气送入笼中。小貂感受到温暖,稍稍放松了些,但仍旧警惕地盯着外面的人群。
诸位师兄师弟,秦夜鸩提高声音,这就是近日来捣乱的。它已经知错了,以后我会严加看管。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弟子挤到前面:秦师兄,能让我看看它吗?她好奇地凑近笼子,突然惊呼,哎呀,它眼睛好漂亮!
金痕似乎听懂了赞美,稍稍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这一举动立刻俘获了在场不少弟子的心。
它好可爱啊!
秦师兄,我能喂它点东西吗?
它喜欢吃什么?
秦夜鸩看着瞬间转变态度的众人,暗自好笑。他打开笼门,金痕犹豫了一下,慢慢探出头来。当一个小弟子递上一颗灵果时,它小心翼翼地接过,然后迅速缩回笼中享用起来。
从此以后,秦夜鸩的房子门前总有一些弟子带着一些吃的来喂金痕。虽然金痕被关在铁笼里,但它从来没有伤心过,毕竟从此以后不用再铤而走险去偷吃的了。
每天一睡醒就能看到有人带着吃的过来。金痕本以为会一直这样,然而一切的转变发生在一个月后的月圆之夜。
那天月亮如玉盘一般挂在天际,银色月华铺了一地。金痕如往常一样躲在笼子的阴影处休息,突然它感受到身体要被撕裂一般,让它躁动起来,由于此时笼子门是开着的(或许是秦夜鸩傍晚喂食后忘记锁上,又或许是金痕自己用爪子巧妙拨开了简易插销),它从笼子里窜了出来,剜心一般的疼痛让它痛苦地趴在地上。
大抵过了一刻钟,疼意渐渐退去,当金痕缓缓睁开眼睛时,一双白玉一样的手映入他的眼帘——那是他自己的手!金痕眼前似有一道惊雷劈过,他,竟然成妖了!
长安宗毕竟在仙山上,金痕在这里偷吃和被喂养数载,本身就是灵兽的他现在得到灵果和灵菜的补给后,竟然可以幻化成人了!
他在地上瘫坐了半个时辰后,终于从这一个巨大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夜风吹在光裸的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秦夜鸩!这个名字像救命稻草一样浮现在脑海。
他本能地想去找那个唯一熟悉的人寻求庇护,但随即又想到自己这副模样,以及人类对“妖怪”的恐惧。他打了个寒颤,决定先躲起来。他狼狈地爬进院子角落茂密的草丛里,蜷缩着身体,一边抵御寒冷,一边警惕着四周的动静,等待秦夜鸩像往常一样去上早课时,他再出来想办法。
到了早上,秦夜鸩果然推门而出,步履匆匆地赶往早课所在的山峰。金痕又躲了好一会儿,确定秦夜鸩不会再折返回来,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湿漉漉、沾满露水的草丛中挪了出来。
冰冷的地面和草叶摩擦着皮肤,让他很不适应。他扶着墙壁站直身体,低头打量着自己这具陌生而脆弱的人形躯体,满心茫然和惶恐。
然而金痕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今天来喂他的人居然早早的就来了!他刚扶着墙走出两步,试图寻找遮蔽物,院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平日里经常带着灵果糕点来逗弄他的几位弟子——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小貂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呃?!”为首的女弟子话没说完,笑容僵在脸上,手中的灵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个陌生的银发少年(金痕化形后是少年模样),赤身裸体,只在腰间勉强挂着几片被露水打湿的草叶,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额间隐约可见一道淡金色纹路,正扶着墙壁,睁着一双圆溜溜、带着惊恐和兽类般纯粹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们。
“啊——!”短暂的死寂后,女弟子爆发出凄厉的尖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妖……妖怪!”另一个男弟子脸色煞白,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声音因恐惧而变调,“有妖怪闯进秦师兄的院子了!快去降他!”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惊恐的喊叫声此起彼伏,瞬间引来了附近更多路过的弟子。小小的院落门口迅速被围住。金痕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铺天盖地的敌意吓得魂飞魄散,他下意识地就想变回貂形逃跑,但化形的力量似乎耗尽了他,此刻他完全无法控制身体的变化。
他只能凭着本能,在众人惊怒交加的注视下连连后退,直到冰冷的墙壁彻底堵住了他的退路,脊背重重撞在粗糙的石面上。数把闪着寒光的刀剑直指着他,杀气腾腾。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金痕闭上眼睛,浑身发抖,觉得恐怕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
就在众弟子的刀剑即将刺向金痕的瞬间——
“嗡!”
一道坚韧而冰冷的青蓝色灵气罩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稳稳地将金痕护在中间。刀剑刺在光罩上,发出金石交击的脆响,却无法撼动分毫。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清冽如泉、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金痕身前,正是本该在上早课的秦夜鸩!他不知何时已经折返,脸色沉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寒意。他广袖一挥,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围在最前面的几个弟子推开数步。
众弟子见到秦夜鸩,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又惊又惧,连忙七嘴八舌地解释:
“秦师兄!您终于回来了!”
“秦师兄小心!这院子里有妖怪!”
“是啊师兄,我们方才进来,就看见这个……这个妖物鬼鬼祟祟地躲在您院子里!赤身裸体,形迹可疑至极!怕他加害师兄您,或是偷盗什么,就想要降了他!”
“对!师兄,此妖定是觊觎我仙宗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