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的议事厅悬浮在云海之上,十二根盘龙青铜柱托着穹顶,顶心镶嵌的巨大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将厅内映照得如同白昼。厅中没有多余陈设,唯有一张横贯东西的青铜长桌,桌沿雕刻着周天星斗,随着气流转动,星纹间竟有细碎的流光游走。
肖河步入厅中时,脚底的云纹地砖泛起涟漪般的灵气波动。他能感觉到整座议事厅都笼罩在一座庞大的阵法中,阵法的节点与穹顶的星纹相连,仿佛能随时引动星辰之力。
“肖道友远道而来,蓬荜生辉。”主位上的朱雀起身相迎,她身着朱红色宫装,裙摆绣着展翅欲飞的朱雀图案,举手投足间有星火点点飘落,“玄元阁在江州的动作,连天机阁都不得不侧目。”
肖河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屏风上,那屏风由万年冰晶制成,上面隐约可见流动的云气,细看之下,竟是一幅实时变化的天下舆图。他拱手道:“朱雀阁主客气,玄元阁初立,还需天机阁多多照拂。”
朱雀轻笑一声,掌心托起一卷兽皮地图,轻轻放在青铜长桌上:“道友是爽快人,我也不绕弯子。这是天机阁绘制的九州地脉监测图,标注了所有已发现的灵眼和地脉走向,包括……九黎盟在海外的隐秘祭坛。”
兽皮地图展开的瞬间,一股苍茫的古意扑面而来。图上以金线勾勒出山脉走势,以绿纹标注灵眼位置,而在东海区域,一个暗红色的三角标记格外醒目,旁边标注着“黑煞岛”三个字。
肖河的指尖轻抚过地图边缘,法身的鳞片突然泛起微光——他能感觉到地图中蕴含着微弱的地脉之力,显然是以特殊手法绘制而成。当他的指尖划过黑煞岛标记时,紫金色血液不自觉地渗出,滴落在地图中央的枢纽处。
“嗡——”
地图突然剧烈震颤,原本空白的角落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如同活过来一般在兽皮上游走。肖河瞳孔微缩,那些文字竟是一份隐藏的契约条款,核心内容赫然是:“凡借助地脉图获取情报者,需向仙界监察使定期报备势力动向,不得擅自触碰上古封印。”
“仙界监察?”肖河抬眼看向朱雀,语气带着一丝冷意,“天机阁竟与仙界有所勾连?”
朱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坦诚道:“道友不必介怀,自上古大战后,仙界便在人间布下监察之网,天机阁能绘制出地脉图,确实得到了仙界的默许。但这份条款对道友而言并非坏事——只要遵守规则,仙界不会干涉玄元阁的发展,甚至在关键时刻,还能得到一丝庇护。”
肖河沉默片刻,指尖的紫金色血液已渗入地图核心。他能感觉到法身与地图产生了微妙的共鸣,那些地脉走向在他眼中变得无比清晰,甚至能“看到”地脉深处潜藏的能量节点。
“我可以签。”肖河突然开口,“但我有一个条件,天机阁需共享九黎盟的所有情报,包括他们寻找混沌祭坛残片的进度。”
朱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颔首道:“可以。不过,天机阁从不做亏本买卖。”她从袖中取出一块残破的铜镜,镜面布满裂纹,却隐隐有流光转动,“这是天机镜的碎片,能推演部分未来景象,算是我个人赠予道友的见面礼。”
铜镜碎片落在肖河掌心的瞬间,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肖河只觉识海一阵剧痛,碎片中竟投射出一幅惊心动魄的幻象——
血色弥漫的祭坛上,他身着紫金色法袍,右手按住一个头戴牛角盔的魁梧身影的天灵盖,那人正是九黎盟供奉的蚩尤残魂。紫金色的灵气如潮水般涌入蚩尤体内,对方的身躯在痛苦中扭曲、缩小,最终化作一道血光被他吸入掌心,而他自己的双眼,则泛起了与蚩尤如出一辙的猩红。
“这……”肖河猛地收回手,额头渗出冷汗,铜镜碎片已变得冰凉。
朱雀的神色无比凝重:“这是碎片推演到的可能未来之一。蚩尤残魂若被集齐,足以撼动三界秩序,而道友的法身,似乎与他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肖河握紧铜镜碎片,指节泛白。他想起《玄元真经》中记载的只言片语,玄元宗的创派祖师曾参与封印蚩尤,难不成自己的法身,竟继承了当年封印蚩尤的力量,甚至……克制与吞噬的力量?
“三日后月食之夜,九黎盟将在黑煞岛启动终极仪式,试图以万人精血唤醒蚩尤残魂的一缕意识。”朱雀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们已经集齐了四块混沌祭坛残片,只差最后三块,就能初步构建祭坛阵基。”
肖河深吸一口气,将铜镜碎片收入怀中:“多谢阁主告知。三日之后,玄元阁必去黑煞岛。”
朱雀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补充道:“九黎盟盟主‘血屠’的修为已达元婴后期,手中还持有蚩尤的本命法器‘裂天斧’残片,道友务必小心。”她指尖在青铜长桌上一点,地脉图突然卷起,化作一道流光飞入肖河袖中,“地脉图已与道友法身绑定,只要注入灵气,便可随时查看,那些隐藏条款,只需不主动触犯,便不会触发。”
肖河点头,转身向厅外走去。当他走到门口时,朱雀的声音再次传来:“道友可知,为何天机阁愿意与玄元阁合作?”
肖河回头。
“因为天机镜推演的所有未来里,只有道友能阻止蚩尤复苏。”朱雀望着穹顶的星纹,语气带着一丝缥缈,“但也有可能,你会成为第二个蚩尤。”
肖河没有回应,大步走出议事厅。云海在脚下翻涌,他摊开手掌,紫金色的鳞片上倒映着云海的影子,刚才幻象中的猩红仿佛还残留在瞳孔深处。
“吞噬蚩尤……”肖河低声自语,法身突然剧烈震颤,鳞片上的“净化”纹路与“地脉吞噬”纹路同时亮起,相互交织成一张复杂的网,“不管未来如何,九黎盟必须覆灭。”
他翻身上空盘旋的青鸾,紫金色灵气注入鸾鸟羽翼,青鸾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振翅冲向九州方向。袖中的地脉图隐隐发烫,黑煞岛的位置在他识海中愈发清晰,那里的地脉呈现出扭曲的暗红色,显然已被九黎盟的血腥仪式污染。
怀中的天机镜碎片也在微微震颤,碎片边缘的裂纹中,偶尔会闪过零星的幻象——有玄元阁被血火笼罩的惨状,有他手持青藤剑立于尸山血海的身影,还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白衣人,正隔着时空与他遥遥相望。
“未来并非一成不变。”肖河握紧碎片,眼中闪过决绝,“朱雀,你错了,我既不会成为蚩尤,也不会受任何人摆布。”
青鸾穿过云层,下方的九州大地渐渐清晰。肖河取出传讯符,注入灵力:“柳乘风,立刻集合所有武道修士和镇魔司援军,三日后子时,黑煞岛集合。”
传讯符化作一道火光飞向远方,肖河抬头望向东海方向,那里的云层已染上淡淡的血色。他知道,三日后的月食之夜,将是玄元阁成立以来最严峻的考验,也是他必须跨过的一道坎。
天机阁议事厅内,朱雀看着肖河远去的背影,轻轻抚摸着青铜长桌上的星纹:“希望这次,天机镜没有算错。”屏风上的冰晶舆图突然泛起红光,黑煞岛的标记变得异常刺眼,周围的海域竟浮现出无数细小的骷髅头图案。
一名身着灰袍的天机长老悄然走进来,躬身道:“阁主,已按您的吩咐,将九黎盟的底牌尽数告知肖河。”
“嗯。”朱雀淡淡应道,“通知各地分舵,密切关注黑煞岛动向,一旦蚩尤残魂有复苏迹象,立刻启动‘锁天阵’。”
“是。”灰袍长老退下后,朱雀拿起另一块天机镜碎片,碎片中映出的并非未来,而是一个被锁链缠绕的巨大黑影,正沉睡在东海深处。
“三万年了,你终究还是要醒过来吗?”朱雀望着碎片中的黑影,朱红色的裙摆无风自动,“玄元宗的后人,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云海依旧翻腾,天机阁的议事厅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悬在九天之上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人间即将到来的风暴。而这场风暴的中心,肖河正驾驭着青鸾,向着黑煞岛的方向,全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