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盟总部的密室藏在七十二重护山大阵核心,通体由玄阴寒铁浇筑,四壁嵌着七十二盏长明灯,灯油是百年妖兽的精血,在月食之夜泛着诡异的暗红。密室中央,青铜阵盘如巨兽伏卧,直径三丈的盘面刻满蛛网状的血色符文,阵心嵌着一枚拳头大的混沌精魄——那是九黎盟压箱底的至宝,传闻是开天辟地时残留的混沌之气凝结而成,寻常修士靠近便会被其撕碎神魂。
此刻,月轮被阴影啃噬得只剩一道残弧,天地间的阴气顺着密室地砖的缝隙疯涌而入,青铜阵盘上的符文忽然亮起,像一条条血蜈蚣在盘上爬动。
“肖河!你毁我九黎盟根基,杀我百位长老,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九黎盟主的声音嘶哑如破锣,他身披的黑甲早已布满裂痕,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那是半个时辰前被肖河的法身震断的。他枯瘦的右手按在青铜阵盘上,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正被阵盘贪婪地吮吸,血色符文随之愈发炽烈,连空气都开始震颤。
肖河站在密室东侧的石阶上,左手紧紧揽着母亲柳氏的腰。柳氏脸色苍白,鬓角沾着冷汗,却强撑着没发出一声呻吟——方才突围时,一块被灵气震碎的岩石擦过她的肩头,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肖河的法身在周身流转着淡金色的光晕,将母亲护得密不透风,但他的眉头却锁得极紧。
他认得这阵盘。三年前在天机阁的古籍中见过记载,这是“九绝灭神阵”,以混沌精魄为引,能引爆方圆千里的地脉灵气,一旦启动,布阵者与闯入者都会被绞成齑粉,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盟主何必如此?”肖河的声音沉稳,目光扫过密室西侧那些气息紊乱的九黎修士,“九黎盟大势已去,你若束手就擒,我可保你麾下弟子性命。”
“保他们性命?”九黎盟主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里满是绝望与疯狂,“肖河,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你毁了我们数百年的基业,杀了我的独子,如今还想假仁假义?今日,我便用这混沌精魄,让你和你这病秧子娘,陪着九黎盟一起下地狱!”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右手食指插进青铜阵盘的凹槽——那里正是混沌精魄的嵌合处。
“嗡——”
混沌精魄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灰光,像一颗微型的混沌星云在阵心旋转。肖河体内的法身猛地一震,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淡金色的鳞片正一片片浮现,鳞片上原本清晰的云纹竟开始扭曲、重组,渐渐化作与混沌精魄同源的灰黑色纹路,如同无数细小的星辰在鳞片上生灭。
“这是……”肖河心中一凛。他的法身是自幼修炼的《玄鳞诀》所化,与混沌精魄本该毫无关联,可此刻两者间竟生出一种血脉相连般的共鸣,混沌精魄的光芒每闪烁一次,他体内的灵力便跟着沸腾一次,鳞片上的混沌纹路也随之加深一分。
“不好!”朱雀的声音从石阶下方传来。她一身赤红劲装,手中紧握着一枚刻着云纹的玉令,正是天机阁的九霄剑令。方才突围时,她奉命抢占密室北侧的地脉眼——那里是整座九黎山的灵气枢纽,也是启动传送阵的关键。
此刻,朱雀正将九霄剑令对准地面一块凸起的青石。那青石上刻着与天机阁传送阵同源的星纹,只是被一层厚厚的黑气笼罩着。“地脉眼被他们用邪法封住了,我需要时间破阵!”
她的话音刚落,青铜阵盘上的血色符文突然冲天而起,在密室顶部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中央,混沌精魄散发出的灰光越来越盛,整个密室开始剧烈摇晃,脚下的地砖纷纷碎裂,露出底下翻滚着的暗红色岩浆——那是被阵法惊动的地脉核心。
“哈哈哈!晚了!”九黎盟主笑得愈发癫狂,他突然转头看向身后的数十名九黎修士,“儿郎们!九黎盟的荣耀,就在今日!随我一同殉道,让肖河这小贼永世不得超生!”
“愿随盟主赴死!”
数十名修士齐声嘶吼,他们身上的灵气瞬间暴涨,衣袍无风自动,眼中闪烁着决绝的红光。这是修士最后的搏命之法——自碎丹田,引爆全身灵力,虽不及阵法的威力,却能在瞬间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灵力风暴。
“母亲,闭眼!”肖河低喝一声,揽着柳氏猛地向后退去。同时,他周身的金色光晕骤然收缩,化作一层紧贴皮肤的薄甲,那些浮现混沌纹路的鳞片竟开始自行转动,像无数枚细小的盾牌,将母子二人护在中央。
“肖河!”柳氏攥紧了儿子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你别管我,你走!”
“娘说什么傻话!”肖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当年你能为我挡下追杀,今日我便能护你出去!”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最先自爆的是一名白发老者。他的身体像个炸开的爆竹,化作一团刺目的白光,狂暴的灵力向四周席卷而去,密室西侧的石壁瞬间被轰出一个丈许宽的大洞,碎石如雨点般砸落。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在密室中回荡,灵力风暴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波高过一波。肖河脚下的石阶开始崩塌,他只能踩着飞溅的碎石不断后退,目光死死盯着朱雀的方向。
朱雀此刻正承受着最大的压力。自碎丹田的灵力风暴不断冲击着她的后背,她的嘴角溢出鲜血,握着九霄剑令的手却稳如磐石。那枚玉令上的云纹正一点点亮起,与地脉眼的星纹产生共鸣,每当剑令亮起一分,地脉眼上的黑气便消退一分。
“还有三成!”朱雀咬着牙,声音带着喘息,“肖河,护住地脉眼!黑气在反扑!”
肖河心中一紧。他看到地脉眼的星纹上,那些刚刚亮起的光点正在被黑气吞噬,显然是九黎盟的邪法在做最后的抵抗。他猛地吸气,体内与混沌精魄共鸣的灵力突然逆向运转,那些鳞片上的混沌纹路竟脱离体表,化作一道道灰黑色的丝线,如同有生命般射向地脉眼。
“滋啦——”
混沌丝线撞上黑气的瞬间,发出了油炸般的声响。黑气像是遇到了克星,迅速消融,而混沌丝线也随之变淡,但这短暂的喘息,已足够朱雀抓住机会。
“就是现在!”
朱雀低喝一声,将九霄剑令狠狠插进地脉眼的凹槽。玉令与星纹完美契合的刹那,一道刺目的蓝光从地脉眼中冲天而起,在密室中央撕开一道丈许宽的空间裂缝——裂缝中隐约可见青翠的山林和流动的白云,正是天机阁设在百里之外的安全据点。
“传送阵开了!”朱雀喜极而呼,她转身看向肖河,却发现一道自爆的灵力冲击波正朝着柳氏的后背袭来——方才肖河分神操控混沌丝线时,护罩的西侧出现了一丝缝隙。
“小心!”朱雀想也没想,扬手打出一道赤红色的火焰,火焰化作一只展翅的朱雀虚影,堪堪挡在冲击波前。“嘭”的一声,火焰虚影炸开,冲击波的力道被卸去大半,但余波还是震得柳氏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了血丝。
“娘!”肖河目眦欲裂,他不再保留,体内的混沌灵力彻底爆发。那些鳞片上的纹路突然变得无比清晰,竟在他身后凝聚出一道巨大的玄鳞虚影——那是他的法身完全体,此刻却被混沌气息笼罩,双眼闪烁着灰金色的光芒。
玄鳞法身一出现,便猛地挥出巨爪,将剩余的几名尚未自爆的修士拍飞出去。同时,它张开巨口,喷出一道灰金色的气流,硬生生将涌来的灵力风暴撕开了一道缺口。
“走!”
肖河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抱着柳氏纵身跃起。他的脚尖在不断崩塌的地砖上轻点,身形如离弦之箭,朝着那道蓝光闪烁的传送阵冲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九黎盟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突然扑向青铜阵盘,将整个身躯都按了上去,“混沌精魄,燃!”
“嗡——”
混沌精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整个密室的温度骤然升高,那些翻滚的岩浆竟开始沸腾,无数道岩浆柱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火网,挡在了肖河与传送阵之间。
更可怕的是,与精魄共鸣的肖河突然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那些鳞片上的混沌纹路像是活了过来,开始疯狂地吸收他的灵力,甚至连他的精血都在被一点点抽离。玄鳞法身的虚影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这是……精魄在反噬!”肖河心中大骇。他终于明白,这共鸣并非机缘,而是混沌精魄被九黎盟主引动了凶性,想要将与它产生联系的自己一同拖入毁灭。
“肖河!”朱雀见状,再次打出一道火焰,试图烧断岩浆火网。但这一次,火焰刚靠近火网便被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
柳氏看着儿子痛苦的神色,突然咬了咬牙。她趁着肖河分神抵抗精魄反噬的瞬间,猛地推开了儿子的手臂,自己朝着火网的方向扑了过去。
“娘!”
肖河目眦欲裂,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母亲飘散的一缕发丝。
柳氏的身影穿过火网的刹那,衣袍瞬间被点燃,但她脸上却带着一丝释然的笑。她从怀中掏出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肖河出生时她亲手系在儿子脖子上的护身符,此刻被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扔向肖河:“活下去……”
“不——!”
肖河的嘶吼声几乎要震碎密室的穹顶。或许是极致的悲痛引动了血脉,或许是母亲的牺牲激发了潜能,他体内被混沌精魄反噬的灵力突然逆转,那些疯狂吸收精血的鳞片猛地合拢,竟在体表形成了一层灰金色的铠甲。
“玄鳞——破!”
肖河怒吼着,身后的玄鳞法身突然暴涨,竟硬生生撞向岩浆火网。法身的鳞片与岩浆碰撞,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无数火星飞溅,火网竟被撞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几乎在同时,朱雀的声音穿透了混乱的声响:“肖河!进来!”
传送阵的蓝光正在减弱,显然是地脉暴动影响了空间的稳定。肖河没有丝毫犹豫,他最后看了一眼在火网中渐渐失去身影的母亲,猛地咬紧牙关,纵身跃入了传送阵的裂缝。
就在他的身影消失的刹那,青铜阵盘上的混沌精魄彻底爆发了。
“轰——!”
整个九黎山剧烈摇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密室在瞬间坍塌,岩浆喷涌而出,将方圆百里的土地都化作了一片火海。自爆的灵力与地脉的狂暴灵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冲天的蘑菇云,连月食的阴影都被这光芒暂时驱散。
传送阵的裂缝在肖河进入后迅速闭合,最后一丝蓝光消失时,他感到后背传来一阵剧痛——那是被阵法最后的冲击波扫中的位置,数片带着混沌纹路的鳞片被生生震落,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间乱流中。
他紧紧攥着母亲留下的玉佩,玉佩上还残留着一丝温热。透过传送阵的微光,他看到自己手臂上的鳞片正在缓缓隐去,但那些混沌纹路却像是刻进了骨血里,再也无法磨灭。
远方,九黎山的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随后归于沉寂。
肖河闭上眼,一行滚烫的泪水终于滑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