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三院急诊室的白炽灯管忽明忽暗,在肖河手背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ct报告单攥在掌心,「全身骨骼密度未见异常」的铅字被冷汗洇得发皱。三小时前他从防洪堤摔落时左臂骨裂的脆响还在耳畔,此刻摸上去却平滑如昔,连道疤痕都没留下。
「23床肖河,过来换药。」护士台传来哈欠声。肖河起身时,走廊尽头的消防栓突然爆出一缕水汽,在他脚边凝成细小的冰晶。他猛地顿住——这是《玄元真经》炼气篇里最粗浅的「凝水诀」,竟在无意识间自行运转。
凌晨三点的医院静得瘆人。肖河走过护士站时,听见两个小护士压低的议论:「刚送来那农民工摔得跟破布娃娃似的,片子出来居然一点事没有......」「嘘!你看他眼睛,亮得跟狼似的......」
他没理会,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窗户。玻璃上倒映出的人影有些陌生——原本单薄的肩膀宽了寸许,眼瞳在暗处泛着淡淡的金芒。三天前林小婉举着验孕棒哭哭啼啼的画面突然闪过脑海,紧接着,识海中的玉简碎片剧烈发烫,一段晦涩的古文浮现:「心衍之术,窥因果,见微末......」
窗外的老槐树上传来乌鸦啼叫,肖河指尖无意识地掐起法诀。刹那间,走廊监控屏幕上的影像泛起水纹,他的身影扭曲变形,化作个扶着墙咳嗽的佝偻老汉。而在他真实的视野里,却清晰看见明天上午十点十七分,林小婉会挽着老张走进病房,手里挥舞着伪造的亲子鉴定,身后跟着举着摄像机的本地记者。
「果然是圈套。」肖河冷笑一声,扯下胸前的病号牌。布料撕裂的瞬间,他后颈昨夜被石俑划伤的伤口突然发痒,低头一看,结痂处竟透出细密的紫金纹路,宛如新生的鳞片。
「砰!」
三楼病房的窗户被从内侧推开。肖河纵身跃出时,听见背后传来护士的尖叫。他在空中拧身转体,双脚落地时竟在水泥地上踩出两个浅坑。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影子边缘隐约浮现玄鸟振翅的轮廓——这是九劫法身初显的征兆。
街角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开七彩光斑。肖河贴着墙根疾走,神识却已覆盖方圆百米。他能听见巷子里流浪猫舔毛的细微声响,闻到三个街区外早点铺飘来的油条香味,甚至「看」到老张此刻正在化工厂办公室里,用朱砂在黄纸上画着什么诡异符号。
「站住!」
两个巡夜的联防队员举着电筒追来。强光晃过肖河眼睛的刹那,他脑中突然闪过玄元道尊记忆里的「迷踪步」。脚尖在地面连点三下,身体竟如柳絮般横移丈许,电筒光束只扫到他留在原地的残影。
「邪门了......」队员揉着眼睛。肖河已闪进一条窄巷,巷口堆着的建筑垃圾突然自行堆叠,形成一堵一人高的墙,恰好挡住追兵视线。他喘了口气,才发现刚才随手使出的竟是「土行障」,虽只是最粗浅的应用,却已远超凡俗理解。
雨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凉丝丝的。肖河摸出怀里的玉简,玉简在雨中散发出温润的光泽,上面的「玄元」二字仿佛活了过来,在他掌心轻轻搏动。他想起道尊残魂消散前的告诫:「这世间最毒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心。」
前方路口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肖河凝神望去,只见一辆黑色帕萨特缓缓驶来,车窗摇下露出老张肥硕的脸。而副驾驶座上,林小婉正把玩着一支录音笔,红色雨伞斜靠在腿边,伞面上的水珠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真是急不可耐。」肖河冷笑,闪身躲进旁边的废品回收站。他蹲在一堆旧轮胎后面,运转《玄元真经》内息,指尖凝聚出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紫金气劲。这是道尊记忆里的「听风辨位」,此刻他能清晰听见车内对话:
「......等拿到赔偿款,就说他畏罪潜逃了。」老张的声音带着酒气。
「张哥,那姓肖的不会真有什么后台吧?」林小婉的声音有些发颤。
「后台?一个临时工而已!」老张嗤笑,「别忘了你肚子里的种......」
后面的话被肖河掐断了。他感觉体内的紫金灵力开始躁动,皮肤下的龙鳞纹路隐隐发烫。废品站角落的一个汽油桶突然无故翻倒,汽油顺着地面流向帕萨特的轮胎。肖河指尖微动,一缕火星从指缝弹出,精准地点燃了汽油。
「轰!」
微弱的爆燃声惊飞了路边的麻雀。帕萨特的后轮处腾起一团火苗,虽然很快被雨水浇灭,却把车内两人吓得脸色煞白。老张骂骂咧咧地推开车门,刚想查看,就看见一个黑影从废品站跃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根生锈的钢筋。
「肖河?!」林小婉尖叫着缩回车里。老张下意识地掏出腰间的电棍,却发现开关怎么也按不动——电棍内部的线路已被肖河用灵力震断。
肖河没有说话,钢筋在他手中被捏得咯咯作响。他上前一步,目光扫过老张肥脸上的惊恐,又落在林小婉拼命摇上车窗的手上。雨水顺着他额发滴落,在锁骨处的紫金纹路上汇成水珠,折射出诡异的光。
「你......你想干什么?」老张色厉内荏地挥舞电棍。
肖河突然笑了,笑声在雨夜里显得有些沙哑:「不想干什么。」他举起钢筋,却不是砸向两人,而是猛地刺向帕萨特的轮胎。
「噗嗤!」
钢筋穿透轮胎的声音异常清脆。紧接着,他手腕翻转,钢筋如灵蛇般探出,精准地挑断了汽车油管。汽油混合着雨水流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你疯了!」老张想扑上来,却被肖河一脚踹在胸口。这一脚看似轻柔,老张却像被重锤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半天爬不起来。
肖河走到车窗前,屈指在玻璃上敲了敲。林小婉吓得尖叫,录音笔掉在脚垫上。他看着女人惨白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三天前还在他出租屋哭着要堕胎费的人,此刻却想着如何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
「告诉你们老板,」肖河的声音透过车窗传进去,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化工厂的事,我会查清楚。」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惊恐的眼睛,「还有,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他转身走进雨幕。身后传来老张气急败坏的叫骂,但声音很快被越来越大的雨声淹没。肖河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感受着体内奔腾的灵力,第一次觉得这具九劫法身如此真实。
街角的早餐摊亮起了灯,老板正支起油锅。肖河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想起自己还是个身无分文的「逃犯」。他抬头望向东方渐白的天空,玉简在怀中微微发烫,仿佛在指引方向。
或许,该去那个叫「玄元」的地方看看了。他想。雨水冲刷着城市的污垢,也洗去了他最后一丝凡俗的牵挂。当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时,肖河的身影已消失在街头,只留下一串逐渐被雨水冲淡的脚印,和一场即将在凡俗世界掀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