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祠堂的暗门在第三声更鼓时才缓缓开启。肖河拂开蛛网,霉味中混杂着铁锈与檀香的古怪气息。密室穹顶呈八卦形,青砖缝里渗着暗红液体,滴在满地的卷轴上,将二字的封皮晕染得如同血写。
墙角堆着半人高的青铜残片,每块碎片上都刻着扭曲的蛇纹。肖河踢开一块裹着符纸的头骨,靴底传来金属碰撞声——地砖缝隙里卡着半块令牌,乌木材质上嵌着九头蛇浮雕,蛇眼竟是两颗凝固的血珠。
指尖刚触到令牌边缘,法身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肖河闷哼一声后退,却见指甲已变成青紫色,指尖渗出的血珠落在令牌上,竟发出的腐蚀声。那血珠不是赤红,而是带着金属光泽的紫金色,如同熔化的玄铁。
轰隆!
密室顶部的八卦砖突然翻转,三阴之气如潮水般涌下。这黑气比后花园的更浓郁,带着令人作呕的尸臭,肖河甚至能看见气流里漂浮的怨魂残片。他下意识运转《玄元真经》,法身鳞片自动张开,将黑气吸入体内——但这次不同,三阴之气入体后并未被炼化,反而像滚油遇水般炸开,在他四肢百骸里横冲直撞。
呃啊!
肖河单膝跪地,双手撑地时竟将青砖捏得粉碎。他惊恐地发现,掌心的紫金色纹路正在蔓延,顺着手腕爬向手肘,所过之处皮肤泛起青黑。更可怕的是力量感——他随手抓起身边的精铁烛台,只一握便将其捏成麻花状,指腹传来金属碎裂的脆响。
吞噬越多,法身越强......他颤抖着翻开脚边的《九黎血祭录》,泛黄的纸页上突然渗出血珠,将以魂养煞四个字染得发亮。就在此时,血珠竟自动排列成《玄元真经》的字迹,炼魂化煞四个古篆在血光中流转,与九黎邪术的文字重叠在一起。
幻觉来得毫无征兆。
肖河发现自己站在尸山血海之上,脚下是堆积如山的颅骨,每颗头骨上都刻着九头蛇纹。他低头看见自己穿着绣金黑袍,袖口的蛇纹章正在滴血,而手中提着的,正是九黎盟盟主那颗戴着玉冠的头颅。远处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声,无数黑袍修士跪地叩拜,他们抬起的脸上都长着肖河的模样。
他猛地挥手,却看见自己的指甲变成青黑色,指尖正有紫金色的血液滴落,每滴血落地便化为一枚哭嚎的魂影。《玄元真经》的玉简在幻觉中碎裂,残片变成九黎盟的骨令,上面刻着的字越来越亮。
咯咯咯——
密室深处传来骨骼摩擦声。肖河惊醒时,发现自己正掐着那半块令牌,乌木已被紫金色的血液浸透,蛇眼的血珠竟在蠕动。他慌忙松手,令牌掉在地上的瞬间,祠堂外传来头遍鸡啼,晨光透过气窗照进来,将三阴之气逼得节节败退。
掌心的青紫色正在消退,但那些蔓延至手腕的紫金色纹路却没有消失。它们像最细的金丝,嵌入皮肤之下,随着心跳微微搏动。肖河试着运转灵力,发现原本滞涩的经脉变得无比通畅,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远处古玩街晨雾里的灵气流动——但同时,指尖也传来隐隐的噬咬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渴望着再次吞噬阴煞。
他捡起《九黎血祭录》,发现血珠写成的玄元真经字迹已经消失,书页上只剩下触目惊心的邪术记载。但在书脊内侧,却有一行极淡的刻痕:煞入玄元,九劫易色,非魔非仙,是为劫身。
劫身。肖河默念着这两个字,望向掌心永不消退的紫纹。祠堂外传来王管家惊慌的脚步声,而他的法身深处,那些因吞噬三阴之气而裂开的鳞片缝隙里,正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那不是九黎盟的邪煞,而是《玄元真经》在炼化凶煞时产生的劫力。
肖先生!您没事吧?密室门被推开,王管家举着灯笼冲进来,看见满地狼藉和肖河掌心的紫纹,脸色瞬间煞白。
肖河没有回答,只是将半块令牌揣入怀中。乌木触碰到玉简的刹那,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在袖中相撞,发出细微的嗡鸣。他知道,法身吞噬凶煞的代价已经显现,那些紫金色的纹路既是力量的证明,也是道心动摇的印记。当第一缕阳光照在他掌心时,那些纹路突然亮起,在地面投下一个模糊的九头蛇影子。
祠堂外的世界渐渐苏醒,而肖河站在明暗交界的密室里,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玄元派与九黎盟的界限,或许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清晰。当法身开始渴望凶煞之气时,他究竟是在净化邪术,还是在变成自己所对抗的东西?
掌心的紫纹又跳动了一下,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肖河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泛起的腥甜。不管如何,九黎盟的阴谋还在继续,而他这双能捏碎精铁的手,除了用来破阵,或许还需要握住更沉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