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桥……”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朱棣耳畔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朱棣胸腔剧烈起伏,那股子虚弱感似乎也消散了些许。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两滴泪水冲出眼眶,沿着脸颊滑落。
那不是悲伤的泪,是极致的震撼、无与伦比的欣慰。
他的年号,他倾注了半生心血、甚至背负着“篡位”骂名也要竭力证明自己的那个名号——永乐!
竟然跨越了六百年时光,被后世子孙镌刻在这座雄伟大桥之上,成为这片繁华盛世的永恒印记……
“陛下!陛下您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一旁的杨士奇同样老泪纵横,他激动得难以自抑,带着哭腔向朱棣道贺:
“后世子孙……他们没有忘记您呐!
这煌煌盛世,这六百年后的海河津湾,依旧高悬着永乐之名!
您的功业,您的圣名,在这片您曾守护过的土地上,永世长存啊陛下!”
朱棣没有回答,只是任由泪水流淌。
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视着眼前这片天地:高耸入云的楼宇,霓虹闪烁的奇异光网,形态各异的“饕餮兽”。
这一切,竟比20年前,他曾见到的那个“漯江”还更有震撼力。
这就是他当年魂牵梦萦,想亲眼一观的“后世繁华”吗?
“先生……”
朱棣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当初那个……风沙漫天、倭寇出没的海边卫城,竟……竟已成了这副光景?”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望向周仪:
“看来……弟子当年,在燕京筑城,又设这津海卫……这些事,没有做错?
真的为后世子孙……留下了些……有用的东西?”
周仪点点头,脸上带着肯定的笑容:
“陛下,您做得岂止是没错?您亲手栽下的种子,已然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抬起手,指向四周无边无际的璀璨灯火:
“这后世的繁华盛景,您如今所见的津海城,不过是整个燕云大地的冰山一角罢了。”
话音未落,周仪再次一挥手。
周遭光影流转,下一刻,四人已置身于一片更为喧嚣的所在——津海城滨海道步行街。
人潮汹涌。
他们仿佛瞬间被投入了沸腾的海洋,电子屏幕播放着绚丽的影像,琳琅满目的店铺橱窗闪耀着光芒,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食物、香水的味道。
形形色色的人们摩肩接踵,有步履匆匆的上班族,有悠闲挽臂的情侣,有追逐嬉闹的孩童……
周仪走在最前方,杨士奇和朱瞻基一左一右推着朱棣的轮椅紧随其后,如同这片天地里的寻常人一般。
周仪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开始了他的“后世科普”:
“陛下,您于永乐二年在此筑城设卫,命名‘津海卫’。
而当初那个扼守海路的军事堡垒,六百年后,已是一座拥有人口1300万的国际化大都市!”
他指向远方隐约可见的港口方向:
“您当年倚重的大运河,如今仍在滋养着这片土地。
而如今的津海新港,万吨乃至十万吨级的钢铁巨轮,可以毫无阻碍地停靠于此。
亿万吨货物,从此出发,穿越浩瀚大洋,直达东瀛、高丽、乃至遥远的欧罗巴!
这里,已是连通世界的重要门户……”
朱棣的目光随着周仪的话语移动,一颗心脏在剧烈地搏动。
一千三百万人口!万吨巨轮!通达欧罗巴!这些数字和景象,远远超出了他作为帝王的想象力极限。
杨士奇更是听得目眩神迷,口中不住喃喃:
“天工开物……此乃天工开物之盛景……”
朱瞻基推着轮椅,目光扫过街边露天咖啡座里的年轻人,又看着面前嬉闹跑过的孩童,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他俯身靠近祖父耳边,声音带着哽咽:
“皇爷爷!您看!他们笑得多开心,活得多自在!没有烽烟,没有冻饿。
咱们在北方风餐露宿,在漠北浴血拼杀,挡着北元的铁蹄,把安稳留给了身后……值了!
孙儿今日亲眼所见,咱们流的血,受的苦,全都值了!”
这时,一阵带着独特腔调的对话声随风飘来:
“介是嘛?倍儿好嘛?”
“好嘛,介还用说?杠杠滴!”
杨士奇浑身猛地一震,他那双眼睛,瞬间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两个老人正用他无比熟悉的语调闲聊。
他侍奉两朝,曾多次巡视北境,对津海一带的口音记忆犹新。
“乡音……是乡音啊陛下!”
杨士奇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哽咽,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而下:
“六百年!整整六百年呐,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可这乡音,这津腔津韵,它……它竟未曾断绝!
这些……这些都是真真正正、血脉相连的华夏子孙啊!他们……他们还在说着咱们大明时的腔调!
陛下!这是传承!是生生不息的根脉啊……”
朱棣看着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杨士奇,再听着周围那熟悉的方言,心中最后一点对故土的牵挂似也得到了回应。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再次滑落,嘴角却挂着无比满足的微笑。
遇见山城直播间,弹幕早已化作一片情感海洋:
“泪目!永乐大帝看到了!他亲手建立的津海卫如今盛世繁华!”
“津海人报到!感谢永乐爷设卫筑城!卫嘴子永远记得‘津海’这名字怎么来的!”
“燕京人致敬!没有永乐迁都,何来六百年京师气象!‘天子守国门’我们没忘!”
“洪武驱元复汉土,永乐定鼎守国门!大明二祖功业,永载史册!”
“听到杨士奇说乡音那里爆哭!600年过去了,卫嘴子还是那个卫嘴子!”
“朱瞻基说‘值了’!我也觉得值了!先辈的牺牲换来了我们如今的太平!”
“周大佬带永乐爷回家!这剧情封神了!”
……
周仪领着三人,穿行在繁华的步行街,最终停在一家气派非凡的大型饭店门前。
巨大的霓虹招牌闪烁着三个古朴大字——明宫宴,门前落地玻璃窗光可鉴人。
朱瞻基下意识地朝玻璃窗望去,想看看自己在这光怪陆离世界的倒影。
然而,镜中出现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
镜中的朱瞻基,面容似乎成熟了几分,身上那套将军铠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现代休闲西装,头发也变成了利落的短发。
他身边的杨士奇,则换上了一身唐装,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像一位儒雅的学者。
朱棣本人,虽然病容依旧,但身上那身龙袍已褪下,变成了一套深青色丝质便服。
周仪的面貌同样发生了变化,镜中的他,容貌要更年轻了几分,脸型也从瓜子脸变成了国字脸。
朱棣回头之际,这才发现几人现实中的样貌、服饰早已发生了改变。
“先生?这……”
周仪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三人镜中的倒影:
“陛下不必惊讶,周某领你们穿越而来的这个时间点,并非是与‘遇见山城’项目同步的当下时空。
这是……几年前的一段光阴。我调整了我们的外在形貌,以便更好地融入此间,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三人听得都是一愣,显然并未明白周仪这话。
然后周围却没再继续解释,率先迈步走入了饭店大堂。
门内景象豁然开朗,整个大厅装修极尽奢华,竭力模仿着明代宫殿的气派。
盘龙金柱耸立,雕梁画栋繁复,最引人注目的,是穿梭于各个包间的服务员们——
他们身上穿着的,赫然是绣着飞鱼纹样的锦缎服饰。
“飞鱼服!?”
朱瞻基瞳孔骤然收缩,作为皇太孙,他对这御赐之服再熟悉不过。
看到这尊贵无比的服制,竟被一群端茶递水的穿在身上,一股无名火腾地直冲头顶!
“大胆刁民!”
朱瞻基热血上涌,一个箭步冲到离他最近的服务员面前,声音如同炸雷般响彻整个大厅:
“尔等是何身份?竟敢身着飞鱼服!?
此乃天子亲赐,彰显皇权威仪之圣服!岂容尔等贱役如此亵渎!
速速叫你们掌柜的滚出来见我!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了你们这个胆子,竟敢僭越至此!”
瞬间,整个“明宫宴”大厅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食客停下了手头动作,转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音乐声停了,交谈声没了,连餐具碰撞的声音都消失了,
被指着鼻子呵斥的服务员小哥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整个人陷入懵逼状态。
“靠……”
周仪猛地一拍额头,他赶紧上前,一把将几乎要暴走的朱瞻基拽了回来,对着那惊魂未定的服务员连连道歉:
“抱歉抱歉!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位兄弟,他……他喝多了!对历史有点……呃,有点着迷。
刚才看电视剧入戏太深,魔怔了!您千万别介意!该忙忙您的!”
那服务员看着二人,勉强挤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
“没……没关系先生。您几位,里面请……”
眼神里分明写着:介尼玛有病!
直播间弹幕瞬间被这神转折笑到瘫痪:“哈哈哈哈哈哈哈!朱瞻基:我穿飞鱼服是特权!你们穿就是亵渎!”
“太孙殿下:你什么身份也敢穿!给孤脱下来!”
“服务员:???我招谁惹谁了?上个班还碰上历史cosplay入魔的?”
“周大佬:心累!带熊孩子出门真不容易……”
“笑不活了!飞鱼服这段!这剧情走向太尼玛清奇了!”
“朱瞻基:我永乐朝的太孙,在你们这大明主题饭店维护大明礼仪,有什么错?(狗头)”
“关于我上个班差点被大明皇太孙砍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