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门答腊…西海岸…”朱慈兴迅速走到悬挂的南洋海图前,手指划过复杂的海岸线,最终停在一片标注着浓密雨林和危险暗礁的区域,“立刻调整航向!目标——范德林的魔巢!孤王要亲手剜出这颗毒瘤!捣毁所有害人的邪物!”
“陛下!您的伤…还有国姓爷…”王秀奇看着朱慈兴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和郑成功奄奄一息的模样,声音充满忧虑。
“死不了!”朱慈兴斩钉截铁,他拿起一枚桃木令牌,紧紧按在手臂的伤口上,令牌上朱砂绘制的符咒隐隐发烫,“传令全军!所有被毒虫叮咬者,伤口敷以陈先生留下的‘破秽香’粉末!每日念诵《正气歌》!心持正念,百邪难侵!目标苏门答腊,全速前进!”
### 二、死寂之港
数日后,船队沿着苏门答腊岛嶙峋的西海岸艰难航行。这里与繁华的马六甲海峡截然不同,浓密的、仿佛亘古未变的原始雨林一直延伸到黝黑的海水里,巨大的榕树气根垂落如帘,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殖质和某种奇异甜香混合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气息。海岸线曲折破碎,暗礁密布,航行异常危险。
根据俘虏提供的模糊线索和葡萄牙人安东尼奥凭借旧日航海图的一点记忆,船队终于在一个黄昏,抵达了一处被两座如同巨兽獠牙般伸入海中的岬角所环抱的隐蔽海湾。地图上,这里标注着一个不起眼的荷兰语名字:“寂静港”(Stilte haven)。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心头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霾。
港湾内,死寂得如同坟墓。没有预想中的荷兰战舰警戒,没有往来穿梭的小艇,甚至连海鸟的鸣叫和海浪拍岸的声音都显得异常微弱,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了。只有几艘破败的、船帆早已烂成布条的运输船,如同巨大的幽灵骨架,歪斜地搁浅在布满黑色淤泥的滩涂上。船体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藤壶和苔藓,散发着浓烈的朽木和盐卤的腐败气息。
岸上,一座规模庞大的种植园建筑群半掩在浓得化不开的雨林雾气中。高大的、用于烘干香料的砖砌塔楼沉默地矗立着,黑洞洞的窗口如同盲眼。成片的、曾经种植着胡椒和丁香的田地,如今已被疯狂滋生的藤蔓和扭曲的怪树彻底吞没,一片荒芜破败。空气中那股甜腻的异香更加浓郁了,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腥甜,像是大量血液干涸后的气味。
“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头发毛…”了望哨兵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顺着海风传下来。
朱慈兴站在船头,眉头紧锁。他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异样——不仅仅是死寂,还有一种深沉的、粘稠的恶意,如同实质般压迫着神经。他手臂上的伤口在靠近这片土地后,那细微的蠕动感和麻痒刺痛感明显加剧了,仿佛里面的“东西”受到了某种召唤。
“陛下,是否派小队登陆探查?”王秀奇低声请示,他紧握着腰刀,警惕地扫视着那片如同巨兽匍匐般的黑暗雨林。
“不,”朱慈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那片死寂的种植园和更深处幽暗的雨林,“这寂静本身就是陷阱。传令,战船保持警戒,火铳火炮备便。放小船,孤王亲自带一队藤甲兵上岸!”
“陛下!万万不可!”冯保和王秀奇同时惊呼。
“范德林的目标是孤王!”朱慈兴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一种洞察阴谋的冰冷,“他布下这‘寂静’之局,就是要引孤王入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秀奇,你带藤甲兵中最悍勇、心智最坚者二十人,随孤王登岸!带上所有破秽香、桃木符!郑鸿逵坐镇旗舰,若有异动,炮火覆盖!”
小船无声地划破如同镜面般死寂的海水,靠近布满黑色淤泥和腐烂海草的滩涂。踏上岸的瞬间,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瞬间包裹了众人。脚下的泥土异常松软粘腻,每一步都陷得很深,发出“咕叽咕叽”令人不适的声音。那股甜腻的异香混合着浓烈的腐败血腥味,在这里变得极其浓烈刺鼻。
种植园内,景象更加诡异。曾经整齐的工人棚屋大多倒塌,被藤蔓缠绕覆盖。一些屋舍的墙壁上,残留着大片大片喷溅状的、早已变成黑褐色的污迹。散落的农具锈迹斑斑,一些巨大的、用于研磨香料的石磨旁边,散落着一些分辨不出形状的、风干发白的碎骨。
“看那里!”一名眼尖的藤甲兵压低声音,惊恐地指向一座相对完好的仓库。仓库厚重的木门上,用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颜料,画着一个巨大而扭曲的符号——正是那缠绕的毒蛇图腾!图腾周围,还钉着几颗早已风干发黑的、小型猴类的头骨!
朱慈兴的心猛地一沉。这图腾,如同一个邪恶的烙印,宣示着此处早已沦为魔域。
“戒备!”王秀奇低喝一声,藤甲兵们迅速结成防御阵型,短矛和涂了剧毒的吹箭对准了仓库黑洞洞的门缝。空气中那股粘稠的恶意感骤然增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苏醒。
朱慈兴示意众人噤声,他缓步走到仓库门前,侧耳倾听。里面一片死寂,但隐约能闻到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草药和某种动物腺体腥臊的奇异气味。他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厚重的木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门,并未上锁,缓缓向内开启,露出里面深沉的黑暗。
就在门缝开启的刹那!
“嗖!嗖!嗖!”
数道细小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黑影,如同离弦的毒箭,无声无息地从门内的阴影中激射而出!直扑朱慈兴的面门!
### 三、血藤缠魂
那激射而来的幽蓝寒光快如闪电,带着一股阴毒的腥风!朱慈兴瞳孔骤缩,几乎是凭借无数次生死搏杀的本能,猛地一个铁板桥向后仰倒!几缕被劲风切断的发丝飘落下来。那几道幽蓝寒光擦着他的鼻尖飞过,“笃笃笃”几声闷响,狠狠钉在了他身后一名藤甲兵举起的藤盾上!
众人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钉在藤盾上的,竟是几条通体碧绿、仅有手指粗细的小蛇!蛇头呈尖锐的三角形,口中探出细长的、如同蓝宝石般幽光闪烁的毒牙!它们的身躯被坚硬的藤盾挡住,却并未死去,反而疯狂地扭动着,发出“嘶嘶”的尖啸,毒牙不断喷溅出细微的、散发着甜腥气息的毒液!
“是‘碧磷箭蛇’!见血封喉!快退!”王秀奇惊骇大吼,同时手中淬毒的吹箭闪电般射出,精准地将一条正欲弹射而起的小蛇钉死在地上!
然而,仓库内的攻击才刚刚开始!门内深沉的黑暗中,响起了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如同潮水涌动!紧接着,无数扭曲蠕动的黑影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敞开的门洞中蜂拥而出!
那并非是蛇群,而是一种众人从未见过的、更加诡异恐怖的东西!它们的主体如同粗壮的、布满瘤节和吸盘的深紫色藤蔓,但藤蔓的顶端,却连接着一个……人头!或者说,是高度腐烂、面目扭曲、依稀能辨出痛苦表情的人头!人头的眼睛早已被蛆虫啃噬一空,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窝,嘴巴大张着,露出焦黑的牙齿,发出无声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哀嚎!这些“人头藤蔓”如同拥有生命的地狱触手,以惊人的速度贴着地面、墙壁、甚至从天花板上垂落,疯狂地向登岸的东宁士兵缠绕、抽打、噬咬而来!它们经过的地方,留下粘稠腥臭的暗绿色汁液!
“妖物!是妖物啊!”饶是悍勇的番社藤甲兵,面对如此超越认知的恐怖景象,也瞬间骇然失色!
“结阵!火攻!”朱慈兴厉声咆哮,瞬间拔出“兴民铳”!但面对这铺天盖地、毫无规律涌来的诡异藤蔓,火铳的精准射击效果大打折扣!
王秀奇反应极快,一把夺过身边士兵的火把,怒吼着挥向一条缠向他脚踝的“人头藤蔓”!火焰燎到那深紫色的藤身,藤蔓猛地一缩,顶端那颗腐烂人头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不似人声的惨嚎,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藤身上被烧灼的地方迅速焦黑碳化!
“火!它们怕火!”王秀奇精神一振,“快!用火把!烧死这些鬼东西!”
藤甲兵们如梦初醒,纷纷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把或布条,奋力挥舞,在身前形成一道道炽热的屏障。火焰所及之处,那些疯狂舞动的“人头藤蔓”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凄厉的惨嚎,迅速退缩或被烧成焦炭。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焦糊和植物燃烧的混合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