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尽管面临如此凶猛的攻击,李定国的双眼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燃烧得越发炽热!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尼堪!
“李定国!受死吧!”贝子尚善依仗着自己的勇猛和力量,毫不畏惧地挥舞着一柄沉重的开山钺,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从侧面凶狠地劈向李定国的头颅!
面对这致命的一击,李定国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他手中的长刀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反手一撩,准确无误地磕在钺杆上!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开山钺与长刀猛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巨大的冲击力让尚善的手臂猛地一颤,他感到一股难以抵挡的力量顺着钺杆传递过来,震得他手臂发麻!
就在尚善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李定国的刀如同一条阴险的毒蛇,顺着钺杆迅速滑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抹过了他的咽喉!
“呃…”尚善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的手紧紧捂住喷血的脖子,但鲜血却像喷泉一样从他的手指间喷涌而出!
随着最后一丝生命力的流逝,尚善的身体失去了支撑,轰然坠马!
就在这一瞬间的空隙!李定国脚下猛地发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从两匹惊马的缝隙中穿过!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前方数步之外,那个被眼前惨烈景象惊得有些失神、正欲拨转马头的金色身影——尼堪!
“尼堪——!”李定国的怒吼如同雷霆一般在天地间炸响,这声咆哮仿佛是一头受伤的猛虎发出的最后绝杀,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决绝!
只见他毅然决然地舍弃了手中的长刀,那柄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与此同时,他迅速从腰间拔出一柄寒光四射的腰刀,刀身狭长而略带弧度,正是明军制式的柳叶刀,这种刀型设计独特,利于劈砍和刺击,威力惊人。
李定国的动作快如闪电,他整个人如同一只搏命的猎豹,毫不犹豫地合身扑向尼堪,气势如虹,锐不可当!
尼堪显然没有预料到李定国如此凶猛的反扑,他仓促间只来得及举起手中的虎头大刀,想要挡住这致命的一击。
刹那间,两柄刀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火星四溅,仿佛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绚烂而耀眼。
李定国这搏命一刀,凝聚了他毕生的武艺、刻骨的仇恨和玉石俱焚的意志!力量之大,超乎想象!尼堪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从刀柄传来,虎口瞬间崩裂,双臂剧痛麻木!那柄沉重的虎头大刀,竟被硬生生荡开,中门大开!
电光火石之间!李定国的腰刀如同闪电般收回,借着身体前冲的惯性,手腕一翻,刀锋划出一道凄厉、完美、凝聚了所有杀意的弧线!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心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尼堪浑身猛地一僵!他缓缓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前。那件华丽坚固的金色龙纹棉甲,如同纸糊般被切开!一道巨大的、几乎横贯整个胸腹的恐怖伤口,正疯狂地向外喷涌着滚烫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大股大股的血沫。他眼中的骄横、暴戾、不可一世,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无边的惊愕、茫然和…对死亡的深深恐惧。他高大的身躯在镶金嵌玉的马鞍上摇晃了一下,随即如同被伐倒的巨树,沉重地、缓慢地向前栽倒!
“哐当!”沉重的虎头大刀脱手,砸在地上。
“王…王爷——!”屯齐等亲卫发出撕心裂肺的、如同世界崩塌般的绝望嚎叫!
李定国一刀得手,毫不恋战,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避开了几柄疯狂刺来的长枪。他拄着腰刀,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鲜血顺着手臂、刀尖不断滴落,在他脚下汇成一滩。他抬起头,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看着尼堪的尸体被惊惶的亲卫抢上抬起。
他猛地举起那柄还在滴落着尼堪鲜血的腰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发出了一声震动整个战场的咆哮:
“尼堪已死——!!!”
这声咆哮,如同九天惊雷,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炸响!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厮杀和喧嚣!
战场,在这一刻,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无数双眼睛,汉人的,满人的,都齐刷刷地看向那杆轰然倒地的明黄龙纛,看向那群失魂落魄、簇拥着一具金色尸体的清军亲卫!
在短暂的死寂过后,战场上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尼堪死啦——!”
这声尖叫仿佛一道惊雷,划破了沉闷的空气,瞬间点燃了整个明军阵营的情绪。紧接着,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狂喜和无尽的宣泄如火山喷发一般从明军士兵的喉咙中喷涌而出。
“晋王万岁——!”
“杀鞑子啊——!”
这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如同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带着对胜利的渴望和对敌人的愤恨,响彻云霄。
原本疲惫不堪的明军士兵们,此刻像是被注入了狂暴的力量一般,他们的眼睛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手中紧握着残破的兵器,毫不犹豫地冲向已经彻底丧失斗志、陷入崩溃边缘的清军。
清军阵营中,恐慌和绝望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王爷死了!快跑啊——!”“败了!败了——!”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清军士兵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逃窜,完全失去了战斗的勇气和信心。
清军的哀嚎和绝望的哭喊响成一片!主帅阵亡,如同抽掉了主心骨!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全军!巴牙喇精锐尚在顽抗,但绿营步兵早已魂飞魄散,丢盔弃甲,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四散奔逃!整个清军阵型土崩瓦解!
兵败如山倒!
明军如同决堤的洪流,展开了无情的追击!蒸水河畔,彻底变成了屠杀场!清军溃兵自相践踏,被明军骑兵无情地砍杀、践踏!鲜血染红了大地,尸体堵塞了河流!尼堪那身耀眼的金甲,被无数溃兵踩踏,最终消失在泥泞的血污之中。
夕阳,将最后一抹如血的残红,泼洒在这片修罗地狱般的战场上。蒸水河,彻底变成了一条缓缓流淌的、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腥气的血河。
李定国拄着刀,站在堆积如山的尸骸之上,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海中爬出的魔神。他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溃败清军,望着那条血色的蒸水河,眼中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无尽的疲惫、苍凉,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晋王!鞑酋首级在此!”马宝浑身是血,提着一颗血淋淋、戴着残破金盔的人头,兴奋地策马奔来。
李定国缓缓抬起手,阻止了马宝的献功。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传令…收兵。打扫战场…收敛阵亡将士…厚葬。”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沉重,“至于尼堪…枭其首,传檄四方。尸身…与清军阵亡者…一并烧了吧。尘归尘,土归土。”
他转过身,望向西南方,那是昆明,是行在的方向。残阳如血,映照着他孤独而高大的身影,也映照着脚下这片被鲜血彻底浸透、未来得及收割的、金黄色的稻田。稻穗在血色残阳中低垂,仿佛在为这惨烈的胜利,无声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