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宇那五根手指头。
“五百？”她试探着问。
林宇摇了摇头。
“五千？”姜文博的声音已经沉了下去，脸色很难看。
林宇缓缓收回四根手指，只留下一根食指，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然后再次张开手掌。
他的嘴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五万。”
“什么？！”林慧的声音尖得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你抢钱啊！”
“我们刚给我女儿转了五万，你现在又要五万？！”
姜文博气得手都开始抖，他指着林宇，嘴唇哆嗦着。
“你这是敲诈！是勒索！”
林宇收回手，双手插兜，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
“二位误会了。”
“抢劫是犯法的，阿姨。我这是在提供高端定制化信息服务，明码标价。”
“我卖给你们的，不是一个地址，或者一个电话号码那么简单。”
“我卖的，是一份由我们梦想收容所大数据系统生成的，关于王大力先生的《个人综合潜力评估报告》。”
姜文博和林慧彻底听傻了。
评估报告？
这是什么东西？
林宇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这份报告，会从他的性格模型、行为模式、消费习惯、社交关系、乃至未来的职业发展曲线和财富增长潜力，进行全方位的量化分析。”
“简单来说，五万块，你们买到的不只是他现在在哪儿，更是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他未来，有没有资格，成为你们的女婿。”
两人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公司老板对话，而是在跟一个无所不知的魔鬼做交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林宇笑了笑，“我想，作为大学教授的姜先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姜文博的心上。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买。”
“不过，我得提醒二位。”
林宇指了指墙上那个巨大的，正在实时滚动着各种数据的屏幕。
“根据我们系统的初步推演，您女儿和王大力先生的感情，正在以每小时百分之三点一四的速度升温。”
“再拖下去，可能就不是五万块能解决的问题了。”
这番话，充满了荒诞的、无法反驳的压迫感。
林慧看向自己的丈夫，眼神里全是无助和挣扎。
姜文博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地盯着林宇那张脸，仿佛要将他看穿。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买。”
林宇脸上露出一抹赞许的微笑，仿佛在夸奖一个做出了正确选择的学生。
他打了个响指。
旁边接待台的一个机器人前台立刻滑了过来，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文件夹。
“二位，这是我们的服务协议。”
林宇接过文件夹，优雅地将其打开，推到了姜文博和林慧的面前。
“在您支付费用之前，需要先签署这份协议。”
姜文博和林慧低头看去，差点气得当场昏厥。
那是一份打印得工工整整，条款密密麻麻，充满了法律术语的正式合同。
“签协议？”林慧的声音又拔高了，“我们买份资料，还要签协议？”
“这是什么霸王条款！”
姜文博的脸已经彻底黑了，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和尊严，正在被反复按在地上摩擦。
“林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宇的笑容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没什么意思，只是为了保障我们双方的合法权益，避免后续产生不必要的纠纷。”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合同的某一页上。
“毕竟，我怕二位后面反悔。”
他的目光在合同的最后一页上停留，那里有一行被加粗、放大的黑体字，显得格外刺眼。
【本人郑重声明：本次购买行为完全出于自愿，不存在任何被强迫、被欺诈的情形。】
下面，是两个需要亲笔签名的空白栏。
“你！”
姜文博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林慧更是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两个被绑匪拿捏得死死的肉票，不仅要交赎金，还得亲口承认自己是自愿的。
一想到自己女儿的前程，一想到她可能正被那个穷小子骗得团团转，姜文博心中那滔天的怒火，最终还是化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灰败和妥协。
他拿起机器人递过来的笔，手腕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刷刷两下。
他在那份屈辱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慧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她感觉，丈夫签下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他们作为父母，最后的尊严。
林宇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再次打了个响指。
那个机器人前台的头部，悄无声息地亮起了一道红色的光。
那是一个正在工作的摄像头。
“二位，麻烦看着镜头。”
林宇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扎在他们最脆弱的神经上。
“笑一下。”
林慧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你不要太过分！”
“阿姨，这只是流程的一部分。”
“为了确保本次服务，是在双方完全自愿且愉悦的氛围下进行的，我们需要留存一份影像资料。”
林宇顿了顿，看着两人铁青的脸色，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句。
“请二位，务必笑得自然一点。”
“不然我们的智能系统会判定为‘被胁迫’，那这份协议，可能就要当场作废了。”
作废？
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刚才所有的屈辱都白费了？
女儿的下落也问不到，还要眼睁睁看着她跟那个穷小子越陷越深？
姜文博一把拉住了情绪即将失控的妻子。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冰冷的机器人镜头，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弧度。
林慧看着丈夫那张僵硬的笑脸，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撕裂了。
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也缓缓地，看向了那个镜头。
她也学着丈夫的样子，努力地，扯动着自己的嘴角。
于是，那冰冷的机器人镜头里，便记录下了这样一幅堪称诡异的画面。
一对衣着体面的中年夫妇，眼含泪光，表情痛苦，却又努力地，对着镜头，挤出了一个世界上最难看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