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尘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许念心中最不安的角落。
“……他和他那位忠心耿耿的陈特助,其实还有另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吗?”
另一层关系?什么关系?
许念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沈逸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下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和她满脑子的惊涛骇浪。顾言深和陈特助?除了上下级,还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是更紧密的利益捆绑?还是……更私密、更不可告人的联系?
这个暗示比之前关于“云山项目”的指控更加诡异,更加让她无所适从。她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层层嵌套的迷局,每当你以为触碰到了一层真相,下面却隐藏着更深的迷雾。
“站在这里做什么?”
顾言深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他不知何时找了过来。
许念猛地回神,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得体的平静:“没什么,刚碰到一位先生,聊了两句。”
“沈逸尘?”顾言深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语气听不出喜怒,“他跟你说了什么?”
回程的车厢内,气氛比来时更加凝滞。
许念靠在车窗上,闭着眼假寐,内心却一片混乱。沈逸尘的两次出现,两次都精准地投下怀疑的种子。他到底想做什么?是针对顾言深,还是……针对她?而顾言深对沈逸尘似乎也格外警惕,他们之间,显然有着更深的纠葛。
她感觉自己像一颗棋子,被无形的手拨弄着,却看不清整个棋局的走向。
“不舒服?”顾言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许念睁开眼,对上他审视的目光。她摇了摇头:“有点累。”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吩咐司机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这个细微的、近乎关怀的举动,此刻在许念看来,却充满了矛盾和讽刺。如果他真的与父母的死有关,此刻的体贴又算什么?鳄鱼的眼泪吗?
她需要证据,需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被动。沈逸尘的话不可尽信,但也不能完全忽视。
第二天,趁着顾言深去公司,许念以熟悉环境为借口,在公寓里“闲逛”起来。这间顶层公寓极大,除了客厅、卧室、书房,还有健身房、影音室等功能区。
她的目标,是顾言深的书房。那里或许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书房的门没有锁。她推门进去,里面是极简的冷色调,巨大的书架上多是经济、金融类的书籍和文件,整齐得近乎刻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顾言深的雪松香气。
她不敢大动,只是小心翼翼地查看书桌桌面和开放式的书架。大部分文件都是商业合同和项目书,与她想知道的事情毫无关联。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目光被书桌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上了锁的檀木小盒子吸引。那个盒子样式古朴,与周围现代化的办公环境格格不入。
里面装着什么?为什么单独上锁?
她的心怦怦直跳,一种直觉告诉她,这个盒子里可能藏着秘密。
就在她试图寻找钥匙或者想办法打开盒子时,公寓大门的电子锁传来了开启的提示音。
有人回来了!
许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迅速退出书房,轻轻带上门,快步走向客厅,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杂志,假装翻阅。动作一气呵成,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进来的是陈特助。他看到许念,微微躬身:“太太,顾总有一份忘带的文件,让我来取。”
“哦,好,你请便。”许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陈特助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书房。许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他的背影。沈逸尘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另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她仔细观察着陈特助,他依旧是那副专业、冷静、一丝不苟的模样,对顾言深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陈特助很快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出来:“太太,我取好了。”
“陈特助,”许念状似无意地开口,叫住了他,“你跟了顾先生很多年了吧?”
陈特助脚步一顿,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是的,太太,从顾总接手集团开始,快七年了。”
“七年……那你们一定很有默契了。”许念微微一笑,语气随意,像是在闲聊,“顾先生很多事情都离不开你吧?”
陈特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为顾总分忧是我的职责。顾总能力卓绝,我只是执行他的指令。”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态度恭敬而疏离。许念看不出任何暧昧或者特殊的地方。
难道……沈逸尘只是在故布疑阵,扰乱她的心神?
陈特助离开后,许念独自坐在空荡的客厅里,感到一阵无力。调查似乎走进了死胡同。那个上锁的盒子,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提醒着她与顾言深之间横亘着的、无法跨越的鸿沟和秘密。
她想起晚宴上顾言深维护她的姿态,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她认知中“冷酷资本家”不符的细微举动……这些碎片化的印象,与那个可能是害死父母凶手的形象,在她脑中激烈地交战,让她备受煎熬。
信任的基石已经动摇,每一次看似平静的相处,底下都是暗流汹涌。
傍晚,顾言深回来了。他似乎心情不错,罕见地没有立刻钻进书房处理公务,而是松了松领带,坐在了沙发上。
“明天,”他看向坐在另一侧单人沙发上的许念,语气平常,“陪我回老宅吃饭。”
又回老宅?许念的神经瞬间绷紧。面对顾老爷子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和叶琳若有若无的审视,每一次都是煎熬。
“好。”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情绪,低声应下。
顾言深看着她顺从却疏离的样子,深邃的眼眸微不可察地暗了暗。他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许念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脸颊旁的一缕碎发,动作带着一种突兀的亲昵,与他平日冷硬的作风截然不同。他的指尖温热,触碰却让许念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许念,”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目光锁住她的眼睛,
“记住你的身份。无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你现在是顾太太。”
他的话语像是一种提醒,更像是一种警告。
“做好你该做的事,不要试图探寻你不该知道的秘密。有些界限,跨过去,对你,对‘念心坊’,都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