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感觉自己仿佛在无尽的黑暗冰原中跋涉了许久,直到一丝熟悉的、带着安抚力量的暖流缓缓注入,才将他从沉重的混沌中逐渐拉回。
意识如同破冰的嫩芽,艰难地钻出黑暗。首先恢复的是感知,周身经脉传来被细致滋养的温润感,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有那令人绝望的枯竭与剧痛。随即,一股清冽幽冷的熟悉暗香萦绕在鼻尖,让他即使尚未睁眼,也瞬间明了身在何处,身侧是何人。
他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师尊洛冰璇那张近在咫尺、清冷绝尘的容颜。她正闭目盘坐,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青影,脸色似乎比平日更白几分,一只冰凉的手正搭在他的腕脉之上,精纯的灵力如同永不枯竭的涓流,持续不断地涌入他体内。
她……一直在为他疗伤?
楚风心中一颤,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微抿的唇瓣和略显疲惫的眉眼上。为了他,师尊定然耗费了极大的心神。一股混杂着感激、愧疚与难以言喻的悸动在他心中翻涌。
似乎察觉到他的苏醒,洛冰璇搭在他腕间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动,随即,那双冰眸倏然睁开。
四目相对。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
楚风在那双熟悉的冰眸中,看到了尚未完全敛去的担忧,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以及……一种比以往更加复杂的、他看不懂的深邃情绪,那里面似乎有挣扎,有茫然,还有一丝……被他目光捕捉后迅速隐去的慌乱?
而洛冰璇,则在楚风初醒尚带迷蒙、却清晰倒映着她身影的眸子注视下,心头猛地一跳,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当场拿住一般,几乎是本能地,瞬间抽回了搭在他腕间的手!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丝微凉的风。
灵力传输骤然中断。
“既已苏醒,便无大碍。”洛冰璇迅速站起身,背对着他,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平淡,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样从未存在,“自行调息稳固,莫要再徒耗灵力。”
楚风看着她刻意疏离的背影,到嘴边关切她伤势的话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低低一声:“是,弟子明白。谢师尊……救命之恩。”
洛冰璇背影微微一僵,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密室内的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密室外传来苏沐清恭敬的声音:“宗主,楚师弟可曾醒来?弟子熬制了些固本培元的药膳。”
洛冰璇仿佛找到了打破这尴尬气氛的契机,衣袖一挥,密室石门无声开启。
“进来。”
苏沐清端着玉碗走入,看到已然苏醒、靠坐在冰玉床上的楚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楚师弟,你终于醒了!”她将药碗放在一旁,先是仔细查看了下楚风的气色,又对洛冰璇道:“宗主,楚师弟伤势恢复得比预想中要快,看来已无性命之忧,只是根基之损,还需长时间温养。”
洛冰璇淡淡“嗯”了一声。
苏沐清又转向楚风,语气带着几分后怕与责备:“楚师弟,你也太过莽撞!宗主闭关之地岂是能擅闯的?此次若非……唉,下次万万不可如此了!”
楚风苦笑点头:“让苏师姐担心了,日后定当谨慎。”他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瞟向那道清冷的背影。
苏沐清将两人的微妙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不再多言,只是细心地将药膳递给楚风:“趁热服下,对恢复元气有好处。”
就在楚风接过药碗,洛冰璇也看似平静地准备离开密室之时,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密室之内,也非来自宗门之外。
楚风怀中的那枚水云袖所赠的、用于紧急联络的瑶池玉符,毫无征兆地骤然发烫,并剧烈震动起来!一道带着急促与焦虑的神念信息,强行穿透了密室的部分禁制,直接映入楚风识海:
“楚道友!速来瑶池!‘万载玄冰莲’池异变,寒气失控,圣女……圣女她为镇压寒气,身陷核心冰眼,性命危在旦夕!”
消息传来的同时,一缕极其微弱的、属于水云袖的、带着绝望与冰冷的气息,也通过玉符隐隐传递过来!
楚风脸色骤变,猛地抬头!
“怎么了?”苏沐清察觉到他神色不对,连忙问道。
连背对着他们的洛冰璇,脚步也微微一顿。
楚风握紧手中发烫的玉符,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瑶池水圣女传来的求救讯息!瑶池‘万载玄冰莲’池异变,水圣女为镇压寒气,身陷险境,危在旦夕!”
苏沐清闻言,俏脸也是一变:“万载玄冰莲?那是瑶池根基之一!若生异变,非同小可!水圣女她……”
她话未说完,便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自身后弥漫开来,让她瞬间噤声。
洛冰璇缓缓转过身,冰眸之中再无丝毫之前的复杂与波澜,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目光落在楚风手中那枚依旧散发着微光的瑶池玉符上,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哦?瑶池出事,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