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之行,最终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
水云袖亲自将楚风送至瑶池仙宫外围的迎客岛,言辞恳切,再次表达了对此番意外事件的歉意,并隐晦地重申了瑶池(或者说她个人)对楚风的善意与结交之意。那匹灵性盎然的流云霓裳锦,最终被她以“此锦与道友有缘,留作纪念”为由,赠予了楚风。
楚风没有推辞,坦然收下。这匹锦缎本身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它代表着瑶池圣女的一份人情,以及一个潜在的信息渠道。在司云岫的威胁若隐若现的当下,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辞别水云袖与依旧活泼挥手告别的玉玲珑,楚风化作剑光,朝着云岚宗方向疾驰而去。
归途之中,他并未放松警惕。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仔细感知着周围的任何一丝空间波动或异常灵力。幻云古径那突如其来的空间乱流,给他敲响了警钟。司云岫那个女人,行事莫测,谁也无法保证她不会在归途再次出手。
然而,一路飞行了数个时辰,跨越了数万里山河,周围除了呼啸的天风与偶尔掠过的飞鸟灵兽,并无任何异常。平静得……有些过分。
但这种平静,反而让楚风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他可不认为司云岫会就此罢休。那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或许有更大的谋划在暗中酝酿。
他将神识更多地投向自身,仔细回味着在幻云古径中应对空间乱流时的感受。那瞬间将空冥剑意运用到极致,布下虚空褶皱屏障的过程,虽然惊险,却也让他对自身剑意的理解与掌控更进了一层。九窍金丹缓缓旋转,吸纳着天地灵气,修复着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震荡,修为反而隐隐有一丝精进。
“祸福相依,古人诚不我欺。”楚风心中暗忖。与司云岫这等强者为敌固然压力巨大,但这份压力,也成了鞭策他不断前行的动力。
数个时辰后,云岚宗那熟悉的、笼罩在云雾之中的连绵山门已遥遥在望。
就在楚风的剑光即将穿过护宗大阵,进入宗门范围的那一刻,他怀中那枚洛冰璇所赠的剑意法牌,忽然极其轻微地温热了一下,一道细微如发丝、却精纯无比的冰寒剑意从中流转而出,瞬间扫过楚风周身以及他身后的空域,旋即又悄无声息地缩回法牌之内。
楚风身形微微一滞,瞬间明悟。这是师尊在检查他是否安然无恙,以及……身后有没有跟着不干净的“尾巴”。
他心中不由失笑,看来自己这趟出门,自家这位师尊还真是“关怀备至”,连回家进门都要先“消毒”。
剑光顺利穿过大阵,落在紫云峰自己的洞府前。楚风刚刚站稳,甚至还没来得及踏入洞府,一道清冷的神念便如同早已等候多时一般,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来主峰。」
言简意赅,不容置疑。
楚风摸了摸鼻子,得,连口气都不让喘。他整理了一下因长途飞行而略显风尘的衣袍,尤其是确认那枚剑意法牌和冰魄玄丹都好好待在身上,这才转身,再次化作剑光,飞向那云雾缭绕的主峰之巅。
主峰大殿,依旧清冷寂静。
洛冰璇端坐于玉座之上,眸光清冷,落在刚刚步入大殿的楚风身上,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重点在他气息、衣袍(尤其是那身她准备的玄色锦袍)以及精神状态上停留了片刻。
“师尊。”楚风上前,恭敬行礼。
“嗯。”洛冰璇淡淡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瑶池之行,如何?”
她没有问是否顺利,直接问“如何”,显然通过水镜,对主要过程已然了解,此刻问询,更像是一种正式的听取汇报,或者说,是想听听楚风自己的说法。
楚风心中了然,当下便将瑶池之行的经过,删去一些不必要的细节(比如玉玲珑的活泼和水云袖过于明媚的笑容),重点描述了流云霓裳锦的特性、自己以空冥剑意激发其灵性的过程,以及幻云古径中遭遇诡异空间乱流、疑似司云岫所为的推测,并提及了水云袖后续的示好与赠锦之举。
他叙述客观,条理清晰,既不夸大自己的表现,也不隐瞒关键信息。
洛冰璇静静地听着,指尖在玉座扶手上无意识地划动着,当听到楚风描述空间乱流袭击时,她冰眸之中寒意微闪;当听到楚风凭借自身实力化解危机时,那寒意又稍稍褪去;而当听到水云袖赠锦时,她的指尖微微一顿。
“……大致便是如此。弟子判断,司云岫此举,意在警告与试探。”楚风最后总结道。
洛冰璇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司云岫之事,宗门自有计较,你暂且不必理会,专心修炼即可。”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楚风,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那流云霓裳锦,虽是灵物,然瑶池织造之术,华而不实,于你空冥剑道并无大用,暂且收着吧。”
楚风低头称是,心中暗笑。师尊这话,怎么听着有点……酸?
“此行你应对尚可,未坠宗门声威。”洛冰璇做出了最终评价,算是为这次汇报画上了句号,“若无他事,便回去好生修炼,巩固此行所得。”
“是,弟子告退。”楚风恭敬行礼,转身退出大殿。
直到楚风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外,洛冰璇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目光望向殿外云海,眼神微凝。
司云岫……竟然将手伸到了瑶池,还直接对楚风出手了。看来,之前的警告,她并未放在心上。
洛冰璇周身的气息渐渐变得凛冽。有些事,不能再等了。她需要更准确地了解司云岫的动向,以及……楚风身上,是否还被留下了其他她未曾察觉的暗手。
她心念一动,一道无形的神念已然发出。
片刻后,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殿角落的阴影中,躬身待命。
“去查,悬空岛近期所有异动,尤其是与空间波动相关的。另外,密切关注血煞门残部动向,看是否与司云岫有所勾连。”
“是。”阴影中的身影领命,悄然消失。
大殿内,重归寂静。唯有洛冰璇指尖敲击扶手的清冷声响,规律地回荡,预示着平静之下,正在酝酿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