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虚空凝冰簪”斜插入云鬓,洛冰璇便觉得周身气息都变得不同。那发簪仿佛拥有生命,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温和的空冥剑意与稳固的空间波动,与她自身的玄冰道韵水乳交融,不仅未觉不适,反而如同给她的冰雪世界增添了一抹灵动的底色。
更让她心烦意乱的是,这发簪如同一个无形的烙印,时刻提醒着她那“孽徒”的存在。批阅玉简时,簪身微凉贴于鬓角,仿佛他指尖残留的触感;推演大道时,空晶石流转光华,映照出他执着而炽热的眼神;甚至偶尔清风拂过,带动发丝轻扬,那簪子微微晃动,都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为自己簪发时,那屏息凝神的专注模样。
道心……彻底乱了。
她试图将这发簪取下,换回往日那支普通的玉簪。可指尖触及那冰凉的簪身,脑海中便浮现出楚风那带着委屈、说着“毁了便是”的无赖表情,心尖便是一软,竟是怎么也下不去手。
“这冤家……定是故意的!”洛冰璇坐在玉座之上,手中玉简半晌未翻一页,冰眸失焦地望着殿外流云,颊边却悄然飞起一抹红霞。她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留意殿外的动静,期待着那熟悉的脚步声响起。这种陌生的、被牵动心绪的感觉,让她既慌乱,又隐隐有一丝……难以启齿的甜意。
而楚风,则像是精准掌握了某种节奏。他并未因赠簪成功而得意忘形,依旧每日前来“请教”,只是那目光在掠过她发间那抹冰蓝时,总会多停留一瞬,嘴角勾起一抹心照不宣的、温柔的笑意。他不再急于更进一步的亲密举动,而是将那份得意与喜悦,化为了修炼上更强劲的动力。
这一日,楚风演练完一套融合了剑意化形与空间折叠的复杂剑招,收势时气息略有不稳,几缕散发被剑气割断,飘落肩头。他浑不在意地随手拂去,走到洛冰璇面前,正准备像往常一样请教几个问题。
却见洛冰璇冰眸微凝,目光落在他略显凌乱的发梢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修行之人,仪容亦需整洁。”她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如此披头散发,成何体统。”
楚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师尊……竟然主动关心他的仪容了?!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他立刻从善如流,脸上露出一个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弟子知错,方才练剑过于投入,一时忘了整理。”说着,他便要随手将头发拢起。
“且慢。”
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楚风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洛冰璇。
只见洛冰璇站起身,缓步走下玉阶,来到他面前。她微微侧着头,似乎不敢与他对视,冰颜之上染着淡淡的粉色,伸出了一只如玉的纤手,掌心中躺着一支与她自己发间那支“虚空凝冰簪”款式相似,但尺寸略小、造型更为简洁凌厉的冰蓝发簪。
“此物……予你。”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目光游移,仿佛在看地面,又仿佛在看他衣袍的纹路,“整日散漫,平白惹人……惹人笑话。”
楚风看着那支静静躺在她掌心、明显是精心准备、与他气质极为相配的发簪,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随即又被巨大的狂喜填满!
师尊……竟然也为他准备了发簪!
这是回礼?还是……某种无言的回应与认定?
他强忍着激动,小心翼翼地、如同接过圣物般,从她那微凉的掌心中取过发簪。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皆是一颤。
“多谢……师尊。”楚风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沙哑,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洛冰璇,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明白,我都明白。”
洛冰璇被他那过于直白炽热的目光看得无所遁形,冰颜瞬间红透,如同熟透的仙果。她慌乱地移开视线,语气带着强装的镇定与一丝羞恼:“还不快束好!”
“是!”楚风朗声应道,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他动作利落地将略显凌乱的墨发拢起,用那支冰蓝发簪稳稳固定。发簪入手微凉,却仿佛带着师尊掌心的温度,让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束发完毕,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精神挺拔,眉宇间的锐气与那发簪的凌厉相得益彰。
“师尊,您看如何?”他笑嘻嘻地凑近一步,故意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洛冰璇抬眸飞快地瞥了一眼。少年身姿挺拔,墨发被冰蓝发簪束起,更衬得面容俊朗,眼神明亮,那发簪……果然极配他。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与悸动悄然滋生。
“尚可。”她勉强维持着清冷的语调,迅速转身走回玉座,只留给楚风一个看似冷淡的背影。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垂,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却暴露了她远不如表面平静的内心。
楚风看着她那副口是心非的别扭模样,心中爱极。他知道,师尊这块万年玄冰,正在他的“软磨硬泡”下,一点点融化。虽然过程缓慢,但每一次微小的进展,都让他甘之如饴。
他没有再得寸进尺,恭敬地行了一礼:“那弟子便不打扰师尊了。”
转身离开大殿时,他步伐稳健,心情却如同踩在云端。他抬手摸了摸发间那支冰凉的簪子,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师尊发簪同源的道韵,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
互换发簪,青丝相系。
而大殿内,直到楚风离去许久,洛冰璇才缓缓转过身。她下意识地抬手,抚了抚自己发间那支“虚空凝冰簪”,又望向殿外,仿佛能透过重重阻隔,看到那个同样束着她所赠发簪的少年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