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畔,冰梅落下的痕迹与冷香,如同在楚风心湖投下了一颗定心石。他不再焦灼于她的回避,也不再刻意制造“偶遇”与“试探”。他知道,那无声的回应,已是她目前所能给出的极限。剩下的路,需要他更坚定、更沉稳地走下去。
他将所有的心力都投入了修行。丹霞之气被彻底炼化吸收,他的修为稳步提升,对空间之力的掌控也愈发精妙。更让他惊喜的是,或许是那日云涡之眼共同应对危机、寒潭边携手划动涟漪的经历,让他对洛冰璇留下的那枚剑穗感应愈发清晰。他不再仅仅将其视为一件宝物,而是尝试着将心神沉入其中,去感悟那流动的银丝中蕴含的、属于她的空间道韵与……那一丝极淡却无比纯粹的心意。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那剑穗中的道韵浩渺深邃,远超他目前的境界,强行感悟只会引来神识刺痛。但他没有放弃,如同最耐心的工匠,每日只汲取一丝,细细品味,慢慢融合。
就在这种沉静的修行中,他触摸到了筑基中期的壁垒。不同于之前的水到渠成,这一次的瓶颈异常坚实,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却又韧性十足的屏障。他知道,这不仅仅是灵力积累的问题,更关乎“心”的突破。他需要厘清自己的道,明确前行的方向。
他的道是什么?是空间之玄妙?是力量之极致?
不,不仅仅是。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的身影。初见时的清冷威严,冰潭边的笨拙关怀,幻雷峰上别扭的“惩罚”,云涡之眼中的惊怒出手,思过崖畔无声落下的冰梅……一点一滴,汇聚成河,清晰地指向一个答案。
他的道,早已与她息息相关。他的变强,不仅仅是为了自身,更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身边,能与她并肩看这云卷云舒,能……守护这份在他心底燃起的、名为“洛冰璇”的火焰。
“我想要的是她。”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炸响在他的识海,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坚定。不再是朦胧的好感,不再是试探性的接近,而是明确无比的、融入道心的渴望!
就在这念头通达的刹那!
“轰!”
他体内那坚实无比的壁垒,仿佛被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力量从内部瓦解,瞬间破碎!精纯的液态真元奔腾流转,变得更加凝练,丹田内的湖泊范围扩张了近倍,泛起更为璀璨的金色光泽!神识之力暴涨,覆盖范围更广,感知也更加敏锐!
筑基中期,成!
突破的动静并不大,却带着一种圆融通透的意味。
楚风缓缓睁开眼,眸中神光内敛,气质愈发沉静深邃。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释然又坚定的笑容。
他起身,再次来到了听风亭。这一次,他没有摆弄茶具,没有演练剑法,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平和地望向主峰。
他运转灵力,并未传音,只是将自身刚刚突破、道心澄澈圆融的气息,以及那份豁然开朗后、更加坚定无悔的心意,毫无保留地、温和地释放开来,如同水波般,向着主峰的方向荡漾开去。
这不是挑衅,不是试探,而是交代,是回应。回应她那片冰梅,交代他自己已然明晰的道心。
他在告诉她,他突破了。
他在告诉她,他的道心为何而突破。
他在告诉她,他已知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绝不会再动摇。
他就在那里站着,如同化作了紫云峰的一块山石,一棵古松,安静,却坚定无比。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渐斜,将云海染成金红。
就在楚风以为今日依旧不会有回应,准备如同往常般离去时——
他身后的空间,泛起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真实的涟漪。
一道清冷的身影,缓缓自虚空中迈步而出,就站在他身后,咫尺之遥。
楚风没有立刻回头,他的心在那一瞬间跳得飞快,但他强行压制住了,只是维持着原本的姿态,仿佛早已料到。
洛冰璇也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冰眸之中,情绪翻涌,复杂难言。有惊讶于他突破的速度,有了然于他道心的选择,有无奈,有挣扎,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种深深的、带着一丝认命般的叹息。
她感受到了。感受到他道心中那份清晰无比的、关于她的烙印。感受到他那份不再掩饰、坚定无比的决心。
躲不了了,也……不想再躲了。
良久,一声极轻、却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叹息,自身后传来。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她的声音,不再是平日里的清冷无波,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
楚风缓缓转过身。
夕阳的金辉勾勒出她绝美的轮廓,冰肌玉骨,清冷依旧,但那双向来深不见底的冰眸之中,此刻却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以及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脆弱的光芒。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温柔而坚定,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弟子知道。弟子楚风,道心所向,唯师尊一人。此志,天地共鉴,生死不移。”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激昂的誓言,只有最朴素、最直接的陈述,却蕴含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洛冰璇娇躯微不可查地一颤,在他那灼热而坦荡的目光注视下,她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想要维持住最后的骄傲与防线,却发现自己的目光早已沦陷。
冰封了数百年的心防,在这一刻,伴随着少年那掷地有声的誓言,轰然倒塌,冰消雪融。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最终,在那双清澈而执着的眼眸中,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冰封之下,早已悄然滋生的、不该有的悸动。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一滴晶莹的、带着冰冷温度的泪珠,毫无征兆地自她眼角滑落,划过白皙如玉的脸颊,最终滴落在听风亭冰凉的石板上,碎成无数细小的光点。
她没有回答“好”或“不好”。
但这滴泪,这无声的闭眼,已然是她的答案。
楚风看着她闭目落泪的模样,心中涌起滔天的巨浪与无尽的心疼。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无比坚定地,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有些颤抖的手。
她没有挣脱。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投射在听风亭的地面上,仿佛本就该如此。
云海无声,见证着冰心的消融,与情根的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