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亲自疗伤带来的冲击,远比秘境中的生死危机更让楚风心神不宁。
一连数日,他都无法静心修炼。一闭上眼,便是那近在咫尺的清冷容颜、后背传来的微凉触感、以及那无孔不入的冷梅幽香。那份极致呵护与逾越常规的亲近,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他试图告诉自己,这只是宗主关心(误会)门下弟子的方式,或许在她眼中,这与赐下丹药、指点功法并无不同。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却在反驳:不一样!绝对不一样!那片刻的近距离接触,那指尖流淌的温和灵力,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私密性,远非公事公办的赏赐可比。
这种认知让楚风感到惶恐,又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悸动。
“楚师弟,可是修炼遇到了疑难?”苏沐清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带着一丝关切。她近日来找楚风讨论功法,发觉他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楚风收敛心神,打开院门,将苏沐清请了进来。看着苏师姐清丽的面容和真诚的眼神,他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愧疚。苏师姐待他极好,多次维护,而他心里却……
两人对坐饮茶,讨论着《乙木化生诀》的运用。苏沐清学识渊博,见解独到,楚风受益良多。但谈话间,苏沐清敏锐地察觉到,楚风的目光偶尔会飘向静思殿的方向,眼神复杂。
她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她何等聪慧,早已看出楚风与宗主之间那非同寻常的牵连。之前或许还能自我安慰是宗主爱才,但秘境归来后,宗主那般惊天动地的维护,以及楚风此刻下意识的神态,都让她明白,有些事情,早已超出了普通的师徒或上下级关系。
“楚师弟,”苏沐清放下茶杯,语气看似随意,却带着试探,“宗主她……近日可好?秘境中强行降临投影,想必消耗不小。”
楚风心头一跳,下意识地为洛冰璇辩解:“宗主修为通天,些许消耗定然无碍。”说完又觉得不妥,补充道,“不过……宗主的确吩咐我安心修炼,近期莫要去打扰。”
这话听在苏沐清耳中,更是坐实了她的猜测。宗主连“莫要打扰”都特意吩咐了,可见对楚风的安排何等细致。
她看着楚风提到宗主时那不自觉流露出的、混合着敬畏、感激与一丝难以言喻依赖的神情,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终于彻底熄灭。她微微一笑,笑容却有些勉强:“宗主关怀,师弟福缘深厚。既然如此,师弟更当努力,莫负宗主期望。”
送走苏沐清后,楚风独自坐在院中,心情更加烦乱。苏师姐离去时那黯然的眼神,他并非没有察觉。这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宗主那份“误会”的青睐,不仅改变了他的处境,也在无形中影响着周围所有人。
正当他心烦意乱之际,一枚传讯玉符飞入院中,是水云袖邀他前往宗内风景秀丽的“碧波潭”一叙,说是有关于空间法术的疑惑想与他探讨。
楚风本欲推辞,但转念一想,散散心也好,便答应了下来。
碧波潭畔,水光潋滟,灵雾缭绕。水云袖一袭水蓝色长裙,倚栏而立,身姿曼妙,见到楚风,嫣然一笑,比这潭水更加动人。
“楚师弟来了。”她声音柔美,眼波流转,“听闻师弟于空间之道颇有天赋,得蒙宗主亲赐异宝,师姐我好奇得紧,特来请教。”
她话语亲切,姿态优雅,但楚风却从她那看似随意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更深层次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较劲?
水云袖确实存了比较之心。她自认天赋、容貌、身份皆不输于人,对楚风也确有几分欣赏。但宗主对楚风那近乎破格的“偏爱”,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她想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究竟有何魔力,能让那位冰山宗主如此对待?
两人沿着潭边漫步,讨论着空间法术的玄妙。楚风凭借空冥石的感悟,往往能言中要害,让水云袖美眸中异彩连连,收获不小。但交谈中,水云袖总会若有若无地将话题引向宗主,言语间充满了对宗主修为、眼光的赞叹,仿佛在说:看,能得如此人物青睐,你楚风何其幸运。
楚风只能含糊应对,心中苦笑。这份“幸运”,背后的压力只有他自己知道。
分别时,水云袖意味深长地看了楚风一眼,轻笑道:“楚师弟,宗主眼光独特,你……好自为之。”说罢,翩然离去。
楚风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苏师姐的黯然,水云袖的较劲,都像一面面镜子,照出他与宗主之间那越来越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误会,像一团乱麻,越缠越紧。
而最让他心惊的是,他发现自己对那位宗主大人的感觉,似乎也在悄然变质。
最初是纯粹的恐惧和想解释清楚的急切,后来是受宠若惊和巨大的压力,而现在……经历了秘境生死与共(单方面被救)和那逾越常规的疗伤后,一种复杂的、掺杂着感激、依赖、敬畏、甚至是一丝……迷恋的情绪,正在悄然滋生。
他害怕见到她,却又忍不住去想她。会因为她一句淡淡的关心而心跳加速,会因为她一个眼神而胡思乱想。
“完了……”楚风捂住脸,哀叹一声,“楚风啊楚风,你真是……没出息透了!”
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是一场天大的误会,他却好像……有点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了?
这心意,不知何时,已悄然变质。
而这场由一封送错的情书引发的荒唐剧,似乎正朝着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