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八毛一斤算,你点点。”
这个价格,比上次高了两毛,算是公道。
李砚秋接过钱,揣进兜里。
“江哥,谢了。”
“跟我客气啥。”
江卫东把鱼放进一个水盆里,看着它们游动,心情极好。
“说实话,你这活鱼,要是拿去黑市,卖一块一斤都有人抢着要。”
他像是提醒,又像是试探。
李砚秋心中一动,顺着他的话头问道。
“江哥,正好想跟你打听个事。我想给家里孩子买点糖果,可手里没糖票,这镇上……”
江卫东闻言笑了,摇了摇头。
“镇上哪有什么黑市,都是些小打小闹,换点粮食还行,糖票这种精贵玩意儿,没人敢拿出来。”
他顿了顿,又说。
“你真想要,得去县城。那儿有个地方,啥都有。”
“县城?”
“对。不过那种地方,龙蛇混杂,你一个生面孔,得小心点。”
江卫东看李砚秋似乎真有兴趣,便主动提议。
“你要是信得过我,我托人给你换几张,就是得多等两天。”
李砚秋婉拒了他的好意。
“江哥,心意我领了。就不麻烦你了,我自个儿去县城转转,顺便办点别的事。”
他不想欠太多人情,尤其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情。
江卫东见他坚持,也不再劝。
他详细地告诉了李砚秋县城黑市的位置和一些不成文的规矩,末了,又叮嘱了一句。
“万事小心。”
“我记下了。”
李砚秋告别了江卫东,离开了邮局。
从镇上到县城,又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抵达县城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
县城比镇上繁华许多,街上人来人往,偶尔还能看到一两辆自行车“叮铃铃”地驶过。
李砚秋没急着去黑市,而是先找到了国营饭店。
饭店里飘出的肉香,让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他走到窗口,递上粮票和钱。
“同志,十个大肉包。”
售货员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大姐,眼皮都没抬一下,收了钱票,从蒸笼里夹出十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用油纸包好,扔在柜台上。
李砚秋毫不在意她的态度,拿起包子走到一个角落坐下。
他咬了一口,松软的面皮,扎实的肉馅,满口都是浓郁的油香。
这味道,久违了。
他一口气吃了四个,才感觉腹中的饥饿感被压了下去。
剩下的六个,他用油纸仔细包好。
走出饭店,他找了个僻静的公共厕所。
进去后,他将包子和身上那两块多钱,连同粮票,一股脑儿收进了空间。
然后,他从空间里取出一套早就准备好的旧衣服换上。
这是一套打着补丁的灰色粗布衣裤,看上去比他原来的衣服还要破旧几分。
他又拿出那个竹筐,最后,从兜里掏出一块半旧的方巾,蒙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
做完这一切,他才提着空空如也的竹筐,朝着江卫东所说的那个方向走去。
黑市,他来了。
江卫东口中的黑市,藏在县城边缘一片残破的土墙后。
入口是一条狭窄的夹道,仅容一人通过。
一个精瘦的男人靠在墙边,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扫过每一个试图进入的人。
李砚秋走上前,学着前面人的样子,从兜里摸出两枚硬邦邦的分币,递了过去。
男人接过钱,面无表情地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门。
李砚秋迈步而入,一股混杂着汗味、尘土和紧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土墙围起来的空地很大,里面人头攒动,却诡异地安静。
没有叫卖声,只有压抑的咳嗽和衣料摩擦的沙沙声。
人们的脚步匆匆,眼神警惕,像一群在暗夜里觅食的野兽,时刻防备着猎人。
大部分人都在地上铺一块破布,摆着几样东西。
几棵干瘪的野菜,一双磨破了底的旧鞋,或者几件打了层层补丁的衣裳。
更多的人则是举着一块小木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木炭字写着“换粮”、“求棒子面”。
他们的脸上,都刻着同一种表情,一种被饥饿打磨后的麻木。
李砚秋提着空竹筐,蒙着脸,将自己融进这片灰败的人群里。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一个个摊位,最后定格在一个角落。
那里有个摊子,专门卖各种票据。
摊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三角眼,薄嘴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嗑着瓜子,眼神却贼亮,将过往的每一个人都称量了一遍。
李砚秋走了过去,蹲下身。
他故意压低了嗓子,让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同志,有电视机票没?”
摊主王栓柱闻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电视机票?你怎么不要飞机票?”
他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斜睨了李砚秋一眼,眼神里满是嘲弄。
这穷酸的打扮,还想买电视机票,怕不是脑子饿坏了。
李砚秋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这只是试探。
他平静地转换了话题。
“那烟票呢?甲级的,乙级的,都要。”
王栓住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年头,烟票也是紧俏货,一开口就要甲级乙级的,不是一般人。
他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蒙面人,眼神里的轻蔑收敛了几分。
“有倒是有,价钱可不低。”
“拿出来看看。”
王栓住从身下的一个破木箱里翻了翻,摸出几沓票据,扔在布上。
“甲级‘大中华’,一张两毛。乙级‘大前门’,一张一毛五。都在这了,要多少?”
李砚秋扫了一眼,票据崭新,没有折痕。
“我全要了。”
王栓住嗑瓜子的嘴停住了。
他盯着李砚秋,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这可是笔不小的买卖,这人瞧着不像有钱的主。
李砚秋没理会他的目光,继续问道。
“酒票呢?甲级乙级的,有多少?”
王栓住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彻底坐直了身子,脸上堆起了几分生意人的热情。
“有,有!甲级茅台的,乙级汾酒的,都在这儿。”
他手脚麻利地又从箱子里拿出两沓酒票,小心翼翼地摆在烟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