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城市笼罩在灰蓝色的薄雾中，街道空旷而寂静。陈默、林栋和李雯如同三个幽灵，穿梭在楼宇的阴影里，朝着赵明远博士最后已知的住所赶去。
那是一片位于城市边缘的老式公寓楼，是“灯塔”在赵明远转为污点证人后为他安排的临时安全屋之一。按照协议，他应处于某种程度的保护性监视下。
然而，当他们抵达公寓楼下时，一种不祥的预感便浮上心头。楼道口的电子门锁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死寂。
林栋打了个手势，示意陈默和李雯留在外面警戒，自己则拔出随身携带的 pact 手枪，侧身闪了进去。几分钟后，他脸色阴沉地走了出来。
“人不见了。屋里被翻得一团糟，没有打斗痕迹，但所有电子设备都不见了，连硬盘都被撬走。是专业人士干的，动作很快，很干净。”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赵明远失踪了！是在他们被严峰带往“基石”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
“是‘影卫’？严峰一边困住我们，一边派人抓走了赵明远？”李雯立刻联想到这种可能。
林栋摇了摇头，蹲下身，指着楼道地面一处不易察觉的痕迹：“看这个鞋印，边缘清晰，花纹特殊，是某种军用作战靴。‘影卫’行事更隐秘，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标记。而且，严峰如果想动赵明远，在我们进入‘基石’之前有的是机会，没必要多此一举。”
不是“影卫”，那会是谁？杨顾山的残余势力？还是……赵明远自己背后的力量？
“检查一下周围，看有没有监控。”林栋低声道。
陈默和李雯分散开，在公寓楼周围寻找。老城区的监控覆盖率本就不高，他们很快发现，附近几个关键位置的摄像头都被人用某种方式巧妙地遮挡或破坏了角度。
“对方准备很充分，反侦察意识很强。”李雯回到原地，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陈默的目光被街角一个绿色的邮筒吸引。邮筒的投递口下方，似乎用白色的粉笔画着一个极其潦草、几乎难以辨认的符号——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里面点了一个点，旁边是一个指向地面的箭头。
◎ ↓
又是这个符号！但箭头指向了下方！
陈默立刻走过去，蹲下身检查邮筒底部。在金属底座与地面缝隙的阴影里，他摸到了一个用透明胶带粘着的、叠成小方块的字条。
他小心地取下字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语焉不详的字：
【老图书馆，尘埃落定之处。】
老图书馆？指的是市里那座有百年历史的、已经部分改为城市档案馆的旧图书馆？
“尘埃落定之处”？这是什么意思？
“这像是赵明远留下的！”李雯凑过来看后，压低声音说，“他可能预感到危险，提前留下了线索！这个向下的箭头，可能指的就是藏在邮筒下面的信息！”
“他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们？或者向‘灯塔’求助？”陈默疑惑。
林栋沉吟道：“他可能不相信‘灯塔’了，尤其是经历了‘影卫’这件事之后。或者，他担心联系我们会被追踪。这个方式更隐蔽。”他看向字条，“‘尘埃落定之处’……老图书馆里，有什么地方能和‘尘埃落定’联系起来？”
“古籍修复室？那里灰尘大。”李雯猜测。
“或者是……地下藏书库？”陈默脑中灵光一闪，“很多老图书馆都有不对外开放的地下书库，存放着多年未经整理的旧书报刊，积满了灰尘！‘尘埃落定’，字面意思就是灰尘堆积的地方！”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走，去老图书馆！”林栋当机立断。
他们不敢耽搁，立刻动身。为了避开可能的眼线，他们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而是选择步行穿越老城区错综复杂的小巷。
清晨的阳光开始驱散薄雾，城市渐渐苏醒。但三人的心情却愈发沉重。赵明远的失踪，意味着局势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他现在是死是活？留下这条线索的目的又是什么？
老图书馆是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古老建筑，石砌的外墙爬满了藤蔓。他们从侧门进入，避开了正在做开馆准备的工作人员。
地下藏书库的入口在图书馆最深处，一道不起眼的、挂着“库房重地，闲人免进”牌子的铁门后面。锁是老式的挂锁，这对林栋来说形同虚设。他用一根细铁丝几下便弄开了锁。
推开铁门，一股混合着纸张霉变和灰尘的浓重气味扑面而来。通往地下的石阶陡峭而阴暗，空气潮湿冰冷。
他们打开强光手电，沿着石阶小心翼翼地下行。地下空间比想象中更大，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宫。一排排顶天立地的老旧木质书架如同沉默的士兵，上面堆满了积着厚厚灰尘的书籍、卷宗和报纸合订本，年代跨度极大。
“‘尘埃落定之处’……范围太大了，怎么找？”李雯看着眼前这片书的海洋，感到一阵绝望。
陈默举起手电，光柱扫过幽深的空间。他努力回忆赵明远在书店时说的每一句话，试图找到线索。
“……我只是把线索，还给了应该看到它的人。”
“我手上也沾着洗不净的罪孽。”
“我只是……想亲口告诉你真相。”
亲口告诉你真相……难道他当时在书店，就已经预料到自己可能无法亲自说完所有事情，所以提前在这里埋下了更详细的解释？
“分头找！”林栋低声道，“注意查找近期有人动过的痕迹，或者……与‘基石’、‘源头’、‘影卫’这些关键词可能相关的书籍资料！”
三人分散开来，在寂静得可怕的地下书海中艰难搜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惊起更多的尘埃，一无所获。
陈默沿着最里面的一排书架慢慢寻找。这里的书籍更加古老，很多是牛皮封面，字迹模糊。他的手指拂过积尘的书脊，突然，在一本厚重的、名为《城市水文地质考》的旧书前停了下来。
这本书的书脊异常干净，几乎没有灰尘，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小心地将这本书抽了出来。书很沉。翻开封面，里面赫然是被掏空的！中空的部分，放着一个黑色的、巴掌大小的加密移动硬盘，以及一张折叠的信纸。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招呼林栋和李雯过来。
他先拿起那张信纸展开。上面是赵明远熟悉而略显潦草的笔迹，不再是打印体：
【致后来者：
当你们看到这个，说明我已身不由己，或已不在人世。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
我并非孤身一人。我们是一个松散的组织，自称‘守墓人’。我们并非想毁灭什么，而是想守护一个被遗忘的真相，以及……一个可怕的错误。
张绍林的‘涅盘’，并非独创。它源于一个更早、更隐秘的计划——‘创世纪’。而‘创世纪’的核心数据与最初的‘活体样本’，都来自‘基石’！是‘灯塔’的某个创始人，在几十年前，将禁忌的技术和样本，泄露给了当时还只是研究员的张绍林！
‘暗河’的源头，不在别处，就在‘灯塔’内部！就在那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
硬盘里是部分证据链和‘守墓人’掌握的关于‘创世纪’与‘基石’关联的资料。密码是我夭折孩子的生日，你们知道的。
小心‘影卫’，他们守护的不是‘灯塔’，而是那个不能被揭开的‘错误’。
真相的重量，足以压垮一切。望慎重。
—— 一个罪人，赵明远 绝笔】
信纸从陈默颤抖的手中滑落。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暗河”的源头，竟然真的在“灯塔”内部！而且牵扯到几十年前的技术泄露和一个被称为“创世纪”的恐怖计划！“影卫”的存在，是为了掩盖这个致命的错误！
他们一直追寻的恶魔，竟然诞生于他们曾经视为希望的光明之地！
林栋和李雯看完信，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这个真相，比他们之前面对的任何敌人都要可怕，因为它来自内部，因为它颠覆了所有的信任和信念。
“基石”……“影卫”……“创世纪”……“守墓人”……
一个个词汇像巨大的钟声，在他们脑海中轰鸣。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严峰会如此忌惮他们的调查，甚至不惜以彻底抹除相威胁。他们触碰到的，是“灯塔”最深层、最黑暗、最不愿被提及的疮疤！
陈默弯下腰，捡起那个黑色的加密硬盘。它冰冷而沉重，仿佛承载着无数亡魂的哭嚎和一个组织原初的罪孽。
他知道，一旦打开这个硬盘，他们将再无退路。他们面对的，将不再是某个具体的敌人，而是一个庞大、古老且拥有绝对力量的系统的反扑。
他抬起头，看向林栋和李雯。他们的眼中，同样充满了震惊、恐惧，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密码……”陈默的声音沙哑，“是我们知道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