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凭借着对儿时玩伴（那位前协警）酒后吐露的、早已废弃的应急通道和值班盲点的记忆，在森严的市局大楼内部艰难穿梭。保洁员的制服略显宽大，摩擦着皮肤，散发出消毒水和陈旧布料混合的气味，让他心跳如擂鼓，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手心紧紧攥着那枚微型Sd卡，冰冷的金属边缘几乎要嵌进肉里。这小小的物件，此刻重若千钧，承载着陈默近乎疯狂的指控、苏晚死亡的疑云，以及一个可能颠覆认知的黑暗秘密。
“暗河”……警局内鬼……张浩的脑子乱成一团麻，职业的敏感性和对老同学残存的信任交织碰撞。陈默的样子太惨了，那种濒临崩溃边缘的绝望和愤怒，不像伪装。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这座城市的光明之下，隐藏着何等令人胆寒的污秽？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读取卡里的内容。
穿过最后一条寂静无人的后勤通道，前方就是连接副楼的一个相对松懈的出口。夜班保安通常会在岗亭里打盹，只要小心避开主楼的监控探头……
就在他即将摸到出口门把手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电，而是一条新信息。
张浩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躲在墙角的阴影里，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发信人赫然是——陈默？！
怎么可能？！陈默的手机不是早就没电且被警方收缴了吗？！
他惊疑不定地点开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卡是假的。快跑。别信任何人。】
发信时间，显示是……五分钟前？
张浩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假的？陈默为什么现在才说？他刚才在囚室里为什么不说？这条信息是怎么发出来的？
巨大的疑云和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踏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陈默的求助，Sd卡的出现，甚至他能够如此“顺利”地混进来，都可能是一连串被安排好的剧本！
目的？是为了通过他这个“信使”，将某个假情报或者追踪器带出去？还是……就是为了把他这个可能知情或即将知情的记者，也引入局中灭口？
“别信任何人！”陈默最后那句嘶吼在他耳边回荡。
包括……此刻发来信息的这个“陈默”吗？
张浩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立刻想将手心的Sd卡扔掉，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紧紧攥住。万一……万一是陈默在极端情况下发出的真实警告呢？
必须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不再犹豫，猛地推开通道门，闪身而出，快步朝着大院围墙边一个相对黑暗的角落走去，准备翻墙离开。
然而，他刚走出不到十米——
“站住！”
“干什么的？！”
两道雪亮的手电光柱突然从侧面射来，精准地笼罩了他！伴随着严厉的呵斥，两个穿着制服、但面容陌生的保安（或者说，是伪装成保安的人）从树影后快步走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们的动作迅捷，眼神锐利，完全不像普通的夜班保安！
张浩的心沉到了谷底！被发现了！
“我……我是保洁公司的，刚做完区域打扫……”张浩强作镇定，试图蒙混过关，同时脚步微微后挪，寻找逃跑的机会。
“保洁？”其中一个“保安”冷笑一声，目光落在他过于干净的运动鞋和与制服不匹配的紧张神态上，“这个时间点？你的工牌呢？哪个公司的？”
另一人已经不动声色地移动位置，封住了他后退的路线。
“工牌……忘在休息室了。”张浩额头渗出冷汗，知道瞒不过去了。他猛地将手中的Sd卡塞进嘴里，试图吞下毁灭证据！这是记者在极端情况下的本能反应！
但对方的速度更快！
在他动作的瞬间，离他最近的那个“保安”猛地一个箭步上前，一记精准狠辣的手刀，重重劈在张浩的颈侧！
“呃！”张浩眼前一黑，剧痛和窒息感传来，身体瞬间软倒，塞到嘴边的Sd卡也掉了出来。
另一个“保安”迅速上前，捡起地上的Sd卡，看了一眼，冷冷地揣进兜里。然后，两人像拖死狗一样，将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张浩拖向不远处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面包车。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二十秒。市局大院这个偏僻的角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几个小时后，天色微亮。
市局刑侦支队，邢志远办公室。
门被敲响，之前那名年轻看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正是那枚微型Sd卡。
“邢队，东西拿到了。人怎么处理？”年轻看守的语气平静，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
邢志远接过证物袋，对着灯光看了看那枚小小的卡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处理干净。做成意外。”他淡淡地吩咐道，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年轻看守点头，转身离开。
邢志远将Sd卡放在桌上，目光深邃。他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技术科的号码。
“是我，邢志远。我这里有个存储卡，来源敏感，需要做最高级别的数据恢复和痕迹分析，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以及……有没有被植入什么不该有的东西。结果直接向我汇报。”
挂断电话，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
陈默……张浩……苏晚……一个个名字在他脑中闪过。
他拿起另一部加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没有声音。
邢志远对着话筒，低声说道：“‘信使’已清除。‘鱼饵’还在缸里。下一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冰冷的电子合成音：
“保持现状。等待‘清道夫’就位。”
……
同一时间，编号743拘留室。
陈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眼布满血丝，一夜未眠。张浩离开后，再无任何消息。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钥匙声。
铁门再次被打开。
出现在门口的，依旧是邢志远。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脸色看起来比昨晚更加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沉痛？
“陈默。”他走进来，关上门，目光复杂地看着陈默。
陈默的心猛地一提，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有个消息……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邢志远的声音低沉，他将文件夹里的几张照片抽出来，放在陈默面前的床上。
照片上，是张浩！他躺在一条肮脏的后巷垃圾堆旁，浑身是血，双目圆睁，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现场照片角度刁钻，看起来像是从高处坠落身亡！
“你的同学，记者张浩，今天凌晨被清洁工发现，死在报社后巷。初步勘察……是意外失足，从报社资料室的窗户坠落。”邢志远的声音带着一丝公式化的惋惜，“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
他又拿出一张照片，是那张微型Sd卡的特写，放在一个证物袋里。
“经过技术部门紧急恢复，这张卡里是空的。没有任何数据。”邢志远的目光紧紧盯着陈默，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陈默，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要给你的同学一张空卡？又或者……你对他说了什么，导致他精神恍惚，发生意外？”
陈默呆呆地看着张浩惨死的照片，看着那张空卡的影像，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
浩子……死了？
因为那张卡？因为自己找他帮忙？
空卡……果然是陷阱！自己不仅害死了王海叔，现在又害死了张浩！
巨大的悲痛和自责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几乎让他窒息。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邢志远静静地看着他崩溃，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却带着更深的寒意：
“陈默，我知道你可能经历了一些……难以接受的事情。但事实就是事实。指证需要证据，而不是凭空的臆测和牵连无辜。如果你还想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最好冷静下来，好好回忆一下，从苏晚的死开始，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什么……你遗漏的，或者不敢说的细节？”
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诱导性的意味：
“比如……除了U盘，苏晚有没有给过你别的什么东西？或者，跟你提过什么特别的人？特别的地方？”
陈默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他看到邢志远那双看似平静，深处却仿佛跳动着某种幽暗火焰的眼睛。
这个人……他在套话！他在找什么？他在确认苏晚是否还留下了其他线索！
张浩的死，根本不是意外！就是灭口！而眼前这个邢队，即便不是主谋，也绝对是知情者和参与者！
极致的悲伤在这一刻化作了冰冷的仇恨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
他死死盯着邢志远，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混合着泪水和疯狂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道：
“有。”
邢志远的眼神微微一凝。
陈默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道：
“她告诉我……警察局里……有内鬼！让我小心一个……姓邢的王八蛋！”
邢志远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