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薇薇安的肩膀垮了下去。
疲惫涌了上来，将她淹没。
直播间里的弹幕还在刷屏。
薇薇安已经没有精力去看了。
她的视线里只剩下身边这个男人的侧脸。
苍白，沾满灰尘和血污，双眼紧闭。
他的呼吸很轻，几乎感觉不到。
薇薇安伸出手，在虚空中点了一下。
直播间，关闭。
盘旋在空中的镜头，光芒黯淡下去，最后消失。
四周的喧嚣，消失了。
世界，重新回归了墓室应有的寂静。
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莱恩的身体很烫。
薇薇安扶着他，感觉到他在颤抖。
不能待在这里。
薇薇安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德拉古随时可能回来。
这修道院里发生的一切，很快会吸引来其他势力。
必须离开。
薇薇安默默调整了一下姿势。
试图将莱恩扶得更稳一些。
“走。”
莱恩的嘴唇动了动。
他睁开了眼睛。
金色瞳孔里，没有了之前的光彩。
只剩下灰蒙蒙的疲惫。
他想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但双腿只是无力抽动了下。
那变身耗尽了他的一切。
狼人的血脉，赐予了他野兽的力量，也给予了他野兽的弱点。
薇薇安看着他。
她也到了极限。
每次呼吸，胸口都火辣辣地疼。
刚才为他挡下的那些碎石，冲击力残留在骨骼里。
薇薇安咬紧牙，将莱恩的手臂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膝盖弯了一下，险些跪倒。
她撑住了。
用自己的身体，撑住了他的重量。
莱恩感觉到了。
他用另一只手撑着地面，努力将身体的重心向自己这边移了一点。
这个动作是他能做的全部。
两人没有再进行任何交流。
一个动作。
一个眼神。
就足够。
他们互相支撑着，走出了主墓室。
脚下的碎石发出嗒嗒声。
来时的路，此刻显得无比漫长。
走在迷宫墓道里，那些石柱在昏暗中显得高大而沉默。
薇薇安的脚步很沉。
莱恩的脚步更沉。
两人走路的节奏，出奇地一致。
不是因为默契。
是因为只有保持同样的频率，这个脆弱的平衡才不会被打破。
薇薇安感觉自己的肩膀快要被压碎了。
汗水浸透了她背后的衣服，又被墓穴里的阴风吹得冰冷。
她闻到莱恩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是他的血，也是敌人的血。
走过遍布符文的地砖。
走过塌方危险的分岔路口。
他们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在挑战着意志的极限。
薇薇安的脑子一片空白。
不去想身份的暴露，不去想未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她只有一个念头。
走出去。
莱恩也没有说话。
他把头靠在薇薇安的肩上，不再去分辨前方的道路，将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了她。
当他们走出地下墓穴，重新回到礼拜堂时，天已经亮了。
灰白色的光从穹顶的破洞里照了进来。
光柱中，尘埃飞舞。
他们停下脚步，呼吸着外面传来的新鲜空气。
虽然那空气里，依旧带着迷雾山脉特有的潮湿和腐败的气息。
薇薇安扶着莱恩，靠在石柱上。
她从口袋里摸出了水囊，拧开盖子，先递到了莱恩的嘴边。
莱恩没有客气。
他低头喝了几口。
水流过干裂的喉咙，带来了微弱的生机。
然后，薇薇安自己也喝了几口。
短暂的休息后，两人再次启程。
走出修道院的大门。
踏上了那条来时走过的螺旋石阶。
向下走，比向上爬更费力气。
尤其是对他们这种状态的人来说。
每一步，膝盖都在发出抗议。
薇薇安的视线开始模糊。
她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
他们终于走完了那漫长的石阶，重新踏入了迷雾森林。
这一次，没有了心魔低语。
森林安静得可怕。
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树叶上滴落水珠的声音。
薇薇安知道，莱恩快撑不住了。
她感觉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越来越沉。
身体也越来越烫。
失血和透支，让他发起高烧。
必须尽快找个地方，让他休息。
薇薇安凭借着记忆，辨认方向。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她的体力也到了尽头。
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
脚下一软，两人一起向旁边倒去。
倒在了柔软的枯叶和苔藓上。
薇薇安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身体不听使唤。
莱恩在她身边，痛得哼了一声。
他失去了意识。
薇薇安趴在地上喘着气。
她转过头看着陷入昏迷的莱恩。
此刻脆弱得像个婴儿。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过了疲惫。
薇薇安咬着牙，用手肘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向前爬。
她看到不远处，有个向外突出的岩石。
岩石下面，形成了天然的小山洞。
就是那里了。
薇薇安爬到山洞里，然后又爬出来。
抓住莱恩的衣领，将他一点一点拖进了山洞。
做完这一切，薇薇安再也动不了了。
她靠着岩壁坐下。
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莱恩。
看着山洞外那没有尽头的迷雾。
寂静的山洞里。
只有两人交错起伏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