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上的血痕已经干了,黏在掌心,像一道褪不去的烙印。
柳摇握了握拳,归墟剑在鞘中轻颤,幽冥伏在她肩头,呼吸微弱,皮毛下的星辰纹路时亮时暗。她没说话,只将剑横在身前,剑尖轻点地面,一缕剑意渗入石缝,确认四周无埋伏。
林风收回风隼,鸟羽沾着尘灰,右翅微颤。他摸了摸它的头,低声问:“还能飞?”
“能。”柳摇替它答了,“只是伤了表皮,不碍事。”
谢无涯站在最后,袖口裂了一道,魔气在经脉里滞了一瞬。他抬手,指尖掠过唇角,抹去一丝未干的血迹,眼神扫过远处山脊——那片云雾缭绕的高台,正是云墟台的轮廓。
“到了。”他说。
苏灵靠在石柱边,脸色仍白,但指尖银针已稳。她从药囊里取出一枚丹药,咽下,气息慢慢平复。“再走两里,就能进主城。”
柳摇点头,抬手一挥,归墟剑归鞘。她当先而行,步伐不快,却极稳。三人紧随其后,地鼠在前探路,风隼盘旋高空,魔气在队伍后方织成一道无形屏障,掩去所有踪迹。
三日潜行,无人敢追。
踏入云墟台那一刻,守城弟子认出她的脸,立刻吹响号角。钟声荡开,整座城池苏醒。各宗弟子从营帐中涌出,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落在谢无涯肩扛的玉匣上,落在林风怀里那捆紫阳参上。
资源未开,气势已起。
高台之上,柳摇站定,取下储物戒。剑意一震,戒中灵石倾泻而出,如星河倒灌,映得满场生辉。千年药草散出清香,九转还魂草、寒髓灵芝、血纹玉参……一株株陈列于案,标注清晰。
“战损补偿三成,灵脉修复四成,民生应急三成。”她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各宗按伤亡人数与贡献领取,名单已录。”
丹灵仙宗弟子率先上前,领走第一批药材。御兽仙宗紧随其后。底层弟子们眼中发亮,有人低声喊:“柳师姐公道!”
角落里,几名赤阳门弟子咬牙,目光死死盯着那堆灵石。
夜半,废弃丹房。
三道身影立于残炉前,衣角绣着不同门派徽记。
“她算什么?一个杂役,也配定份额?”赤阳门弟子冷笑,“我们门派死了七人,才分到两株紫阳参,她倒好,把好东西全给了丹灵和御兽!”
“别忘了,那批药里有被污染的。”另一人低声道,“昨夜我亲眼见苏灵在药房烧了一根参,黑灰腾空,像活物一样往人鼻子里钻。”
“所以呢?就因为她救过人,就能独断专行?”
“她背后有谢无涯,有玄剑仙宗三长老撑腰,我们动不了她。”
“未必。”第三人缓缓开口,“她敢分,我们就敢抢。明日晨会,当众质问——凭什么她说了算?”
话音未落,窗外地鼠悄然溜走,爪印浅浅,没入夜土。
柳摇在房中,指尖碾着那株被污染的紫阳参,黑灰在灯下泛着微光。她抬眼,谢无涯靠在门边,苏灵坐在案前,林风立于窗侧,风隼收翅。
“他们要闹。”林风说。
“已经串好了。”谢无涯接话,“赤阳门、天音阁、雷云堂,三家代表密会三次,明日晨会发难。”
苏灵皱眉:“可资源分配确实公允,连我师父都点头了。”
“公允?”柳摇冷笑,“人心不公,给再多灵石也是祸。”
她将黑灰倒入玉瓶,封死。“这灰能入药,也能杀人。若有人偷取炼毒,百人经脉尽毁。这批资源,不是谁嗓门大就归谁。”
谢无涯抬眼:“你要怎么压?”
“不压。”她站起身,“让他们出声。但得让他们知道——开口之前,先掂量自己的命。”
次日晨会,阳光洒在高台。
柳摇立于中央,归墟剑横在案上。各宗弟子列队而立,气氛紧绷。
赤阳门掌门之子 stepped forward,抱拳,声音洪亮:“柳师妹,我有一问——你一杂役出身,无门无派,凭何主持五宗资源分配?”
身后十余人齐声附和,声浪冲天。
柳摇没动,只抬手,归墟剑出鞘三寸。
寒霜自剑身蔓延,三尺之内,地面结出薄冰,空气骤冷。全场寂静。
她看着他,声音清冷:“昨夜子时,赤阳门三弟子潜入药库,欲盗‘九转回春散’,被地鼠咬臂而逃。你要我凭何?”
那人脸色一变。
“我凭的是——”她剑锋轻转,指向高台边缘一株药草,“这株紫阳参,根部有黑线,已被符文侵蚀。若炼入丹药,服用者三日内七窍流血而亡。你们当中,有几人能辨?”
无人应答。
她环视众人:“资源可分,但人心若贪,给再多也是祸根。今日我主持,不看门第,只看战功与实损。不服者——”
剑锋再转,寒光掠过众人眼底。
“可与我剑上论理。”
话落,高台死寂。
风从台边掠过,卷起一缕灰烬,落在谢无涯鞋尖。他低头,看见那灰微微蠕动,像有生命般钻入石缝。
柳摇收剑,归鞘声轻响。
她转身,走向库房方向,步伐未停。苏灵快步跟上,林风召地鼠清点剩余物资,谢无涯 lingered 原地,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那道钻入石缝的灰上。
库房门开,高阶灵药尽数入库。玄剑仙宗弟子接手看守,五宗轮值,名单已定。
夜又至。
柳摇独坐房中,归墟剑横膝上。剑柄的血痕还在,她用布擦了三次,没擦掉。幽冥蜷在她肩头,呼吸渐稳,但识海中那道裂痕仍未愈合。
她指尖抚过剑纹,低声问:“撑得住吗?”
黑猫耳尖抖了抖,没睁眼。
门外传来脚步,轻而稳。
谢无涯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块布巾。“你剑柄沾血太久,再不处理,剑灵会反噬。”
她没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将布巾放在案上,“那灰有问题,不只是污染。”
“嗯。”
“它在找宿主。”
柳摇抬眼。
“昨夜地鼠咬的那名弟子,今早发狂,咬断了同门喉咙。”谢无涯声音低,“血是黑的。”
她站起身,归墟剑入鞘,转身朝库房走。
谢无涯跟上。
库房门前,守卫弟子昏倒在地,鼻下有黑线蔓延。门缝里,一缕灰烟正缓缓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