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外的血腥味顺着门缝钻进来时,叶远正用布条缠绕手腕上的伤口。
指甲断裂处的血珠渗过布条,在床沿晕开一小片暗红,像极了三长老拐杖上滴落的液体。
“吱呀 !”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黑袍一角扫过门槛的积灰。
三长老佝偻的身影堵在门口,拐杖拄地的 “笃笃” 声敲在青石板上,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叶远的心跳上。
“叶远贤侄,老夫能进来坐坐吗?” 三长老的声音透着刻意放缓的温和,兜帽阴影下的眼睛却像鹰隼般扫视着屋内 。
叶远放下手腕,指尖在断剑木鞘上轻轻一按:“三长老深夜到访,是来送我上路的?”
三长老轻笑一声,推门而入。
拐杖在屋内转了半圈,带起的风卷动着地上的蚊尸 —— 那是昨夜大战的遗留,此刻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银光。
“贤侄说笑了,老夫是来送药的。”
他从袖中掏出个乌木小瓶,瓶身刻着 “安养” 二字,正是村里给重伤者用的 “废人安养丹”。
“听说你昨夜受了惊吓,这丹药能安神定气,对你的的身子骨也好。”
叶远的目光落在药瓶上,瓶身的纹路里还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色粉末,与银色翅膀上的气息同源。
他突然想起昨夜剑冢震颤时,三长老黑袍下露出的半截手腕 —— 那里有一道与剑冢符文相似的胎记。
“多谢三长老关心。” 叶远接过药瓶,手指故意在三长老的手背上擦过。
冰凉的触感传来时,丹田内的剑冢猛地一跳,像是在确认某种猜测。
三长老缩回手,袖口滑落遮住手腕:“贤侄能想通就好,你经脉已断,不如安心当个凡人,村里会给你分三亩薄田,娶个本分的媳妇……”
“娶媳妇?” 叶远突然笑了,拔开瓶塞倒出一粒黑色药丸。
药丸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表面布满细小的孔洞,像是被虫蛀过:“三长老觉得,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一个随时会被蚊子咬死的废人?”
三长老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叶家村的姑娘都淳朴……”
“就像叶明哥那样淳朴?” 叶远打断他,突然将药丸扔进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腥甜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着灼烧般的痛感冲向丹田。
“你!” 三长老猛地站起身,拐杖在地上顿出火星,“那药丸……”
话音未落,叶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色的涎水。
他捂着胸口蜷缩在地,浑身抽搐,像是中了剧毒。
丹田内的剑冢却在疯狂旋转,将那股腥甜液体分解成无数黑色丝线,被九层阶梯上的剑纹逐一吞噬。
“果然有毒。” 叶远在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痛苦的神色,“三长老…… 这药……”
三长老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却化为冰冷的漠然:
“这是为了你好,活着太痛苦,不如早点解脱。”
他缓缓抬起拐杖,杖头的幽光在月光下流转,对准了叶远的天灵盖。
“解脱?” 叶远突然停止抽搐,猛地抬头。
他的瞳孔里映着剑冢的虚影,嘴角挂着的黑色涎水下,是一抹冰冷的笑意:“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就在拐杖即将落下的瞬间,叶远突然翻身滚开,同时将藏在袖中的半截银色翅膀掷向三长老。
翅膀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带着剑冢的威压直取他的面门。
三长老显然没料到叶远还有力气反击,仓促间用拐杖格挡。
“当” 的一声脆响,银色翅膀被弹飞,撞在房梁上碎成两半。
而三长老的黑袍下摆被气流掀起,露出了腰间悬挂的一块玉佩 —— 玉佩上刻着的,正是剑冢剑柄上的那个古字!
“果然是你。” 叶远站起身,丹田内的剑冢已彻底苏醒,九层阶梯上的剑纹全部亮起,在他体表形成一道金色护罩:
“说!我父亲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三长老脸色骤变,他看着叶远体表的金色护罩,又看了看房梁上的翅膀碎片,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笑:
“好小子,藏得够深!难怪蚊群杀不了你,剑冢果然在你身上!”
他猛地扯下兜帽,露出一张布满剑纹的脸。
那些剑纹与剑冢上的截然不同,是暗红色的,像是用鲜血绘制而成:
“你以为老夫真的是剑宫境?告诉你,老夫早已是剑罡境!”
一股远超剑宫境的威压轰然爆发,整个屋子的瓦片都在震颤。
三长老的拐杖突然伸长,杖头裂开露出一柄三寸长的短剑,剑身上流淌着与玉佩相同的古字。
“你父亲就是因为发现了剑冢的秘密,才被老夫亲手斩于秘境。” 三长老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本来想让你多活几天,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老夫心狠!”
短剑带着破空声刺来,所过之处空气都在扭曲。
叶远能感觉到,这一剑蕴含的力量足以将他的身体劈成两半,但丹田内的剑冢却在欢呼,仿佛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叶远不退反进,体内的暖流顺着剑纹护罩喷涌而出。
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柄半尺长的金色短剑 —— 那是用剑冢第一层的力量凝聚而成的剑元。
两柄剑在屋内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叶远被震得倒飞出去,撞穿了后墙,落在院子里的艾草堆上。
金色短剑寸寸碎裂,而三长老的暗红色短剑也出现了一道裂痕。
“不可能!” 三长老看着裂痕,脸上写满难以置信,“你一个废人,怎么可能接得住我一剑?”
叶远从艾草堆里爬起来,嘴角的血迹混着草屑,眼神却亮得惊人。
刚才那一撞,虽然震伤了经脉,但也让剑冢吞噬了更多的黑色丝线,九层阶梯上的剑纹变得更加凝实。
“因为我不是废人。” 叶远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突然发现掌心多了一道金色的印记,正是剑冢剑柄上的古字:
“我是剑冢之主。”
三长老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看了看叶远掌心的印记,又看了看自己腰间的玉佩,突然露出惊恐的神色:“你…… 你激活了认主符文?”
就在这时,村东头传来急促的钟声 —— 那是村子遇袭时的警报。
三长老脸色一变,狠狠瞪了叶远一眼:“算你命大!”
他转身就要跳墙逃走,却被突然出现的叶小胖抱住了腿。
“黑衣人,不准伤害远哥!” 叶小胖死死咬着三长老的裤腿,脸上满是泪水和决绝。
“滚开!”三长老怒喝一声,抬脚踢向叶小胖的胸口。
叶远瞳孔骤缩,想冲过去阻拦却已来不及。
就在这时,突破一道金光从叶小胖怀里飞出,撞在三长老的腿上。
“嗷!” 三长老发出一声惨叫,只见他的裤腿上多了一个焦黑的洞,洞里插着一张纸张 。
正是叶小胖随身携带的护身符。
三长老不敢再恋战,捂着伤口狼狈地逃向村西头。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时,叶远隐约看到,有无数只闪烁着银光的蚊子从他黑袍下飞出来,像潮水般涌向钟声响起的方向。
叶远抱起被震晕的叶小胖,发现他胸口形成一个淡淡的金色印记。
他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的印记,又看了看叶小胖胸口的印记,突然明白,剑冢的秘密远不止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三长老的逃走,蚊群的异动,村东头的钟声…… 这一切背后,似乎有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收紧。
就在这时,叶小胖突然咳嗽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着叶远,虚弱地说:“远哥…… 我刚才好像看到…… 好多蚊子往祠堂飞……”
祠堂?叶远的心猛地一沉。
祠堂里存放着叶家村的族谱和历代先祖的灵位,也是三长老平时居住的地方。
他抱着叶小胖冲进屋里,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破旧的木箱。
箱子里放着父亲留下的几件遗物,其中一本泛黄的手札上,记载着关于 “血蚊蛊” 的描述 。
那是一种用修士精血喂养的邪术,能操控蚊子攻击目标,而施展这种邪术的人,腰间往往会挂着刻有特殊符文的玉佩。
“原来如此。” 叶远合上手札,眼神变得无比冰冷。
三长老根本不是要杀他,而是想用那枚 “废人安养丹” 逼出他体内的剑冢之力,再用血蚊蛊将其引出,好让藏在暗处的同伙夺取剑冢。
屋外的钟声还在急促地响着,夹杂着村民的惨叫和蚊子的嗡鸣。
叶远将叶小胖安顿在柴房,用艾草在门口堆起一道火墙,然后抓起墙角的断剑木鞘,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整个叶家村的劫难。
但他没有丝毫畏惧,因为丹田内的剑冢正在发出前所未有的共鸣,那柄古朴长剑的剑柄上,第二个符文正在缓缓亮起。
当叶远走出柴房时,看到月光下的院子里,有无数金色的光点从艾草堆里升起,像萤火虫般围绕着他飞舞。
那是被剑冢力量吸引的剑息,来自那些被血蚊蛊杀死的村民体内。
“来吧!” 叶远握紧木鞘,一步步走出院门,迎向那片遮天蔽日的蚊群。
他的身后,柴房里的叶小胖胸口,金色印记正与丹田内的剑冢遥相呼应,发出淡淡的光芒。
而在村西头的密林中,三长老正对着一面水镜跪拜。
水镜里映出一个模糊的黑影,黑影的声音沙哑而威严:“找到剑冢的位置了吗?记住,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在天亮前拿到它……”
三长老低头应是,眼角却瞟向水镜边缘 。
那里,有一只巨大的蚊子正趴在镜面外,翅尖的银刺上,滴落着与他拐杖上相同的暗红色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