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牙号”在虚空中亡命奔逃,身后是那片承载了“青帝”最后意志的大陆残骸,在“肃清者”舰队的狂轰滥炸下,正化作最后的绚烂与尘埃。融合的源核在青璎掌心散发着温润的莹白光辉,却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真正的危机,并非仅仅来自后方那支舰队。
就在“雷牙号”即将进行下一次跃迁,试图彻底摆脱追兵的瞬间,整片虚空,骤然凝固了。
不是力场封锁,而是更深层次的、法则的停滞!
光线不再传播,能量不再流动,甚至连思维都仿佛要被冻结。“雷牙号”僵直在虚空之中,引擎的尾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图画。所有人都保持着前一瞬间的动作和表情,唯有意识在无边的恐惧中挣扎。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雷牙号”正前方的虚空之中。
他仿佛由最纯粹的黑暗凝聚而成,没有固定的形态,却又仿佛蕴含着宇宙间所有的阴影与负面。他没有散发任何威压,但他的存在本身,就让这片被凝固的虚空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仅仅是看着他,众人的神魂就仿佛要被拖入无尽的冰冷与死寂之中。
“影尊……”青璎手中的融合源核剧烈震颤,发出恐惧与愤怒交织的悲鸣。苏茹肩头的青霖瞬间蜷缩,柳如烟的寂灭剑意被压制得只能在体表流转,雷罡等人更是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这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是来自宇宙终结面代表的凝视!
那黑暗的身影,似乎“看”了一眼青璎手中的融合源核,随即,那没有任何五官轮廓的“面部”,转向了刚刚强行挣脱一丝法则束缚、挡在众人之前的张小凡。
“混沌的变数……”一个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声音响起,“你的存在,干扰了归墟的进程。交出源核,融入永恒的寂静,是你的归宿。”
张小凡浑身骨骼都在发出呻吟,混沌之力在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对抗着那无处不在的凝固法则。他嘴角溢出的鲜血在脱离身体的瞬间便被凝固在半空。他知道,面对这等存在,任何计谋、任何联手都是徒劳。这是必须由他独自面对的劫难。
他深吸一口气,并非汲取空气(空气早已凝固),而是凝聚自身所有的意志与力量。半步炼虚的修为被催动到极致,丹田中那点生机灵光疯狂闪烁,与掌心的混沌之力共鸣。
“我的归宿……”张小凡抬起头,直视那片代表终极黑暗的身影,眼中混沌之色旋转,仿佛要演化出开天辟地的景象,“由我自己决定!”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仿佛踩碎了无形的枷锁!周身凝固的法则被他强行逼开尺许!
“哦?”影尊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兴趣”,“蝼蚁的挣扎,总是带着一种……无谓的美感。”
他并未动手,只是那黑暗的身影微微荡漾了一下。
下一刻,张小凡周身的虚空,不再是凝固,而是开始了崩坏!不是爆炸,不是撕裂,而是物质与能量最基础结构的直接瓦解!仿佛他所在的那片空间,正在被从宇宙的“存在”概念中直接抹去!
“混沌!演化!”
张小凡咆哮,将所有的混沌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不再是防御,不再是吞噬,而是极致的创造与固定!
他以自身为奇点,强行在那片崩坏的区域,撑开了一方微型的、不断生灭的混沌世界!这个世界雏形之中,地水火风肆虐,清浊之气分离,试图在那绝对的“无”与“终结”之中,强行定义出“有”与“存在”!
崩坏的力量与混沌演化的力量疯狂对冲、湮灭!张小凡的身体如同被亿万把无形的锉刀同时打磨,血肉模糊,神魂剧震!但他死死撑住了那方不断破碎又重组的混沌世界,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钉下的礁石!
“有趣。”影尊的声音依旧平淡,那黑暗的身影再次荡漾。
这一次,不再是区域的崩坏,而是一种概念层面的攻击!“存在”本身,开始被否定!
张小凡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变得虚幻,他的过去、现在、未来,他的一切痕迹,仿佛都要被从时间长河中擦去!这是一种比死亡更加彻底的终结!
“我存在!故混沌在!”
张小凡发出了源自灵魂本源的不屈怒吼!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所有意志、所有对混沌大道的理解,所有与青璎共鸣获得的生机,全部灌注进那方混沌世界!
那混沌世界中心,那点生机灵光骤然膨胀!与他的意志彻底融合!
轰!!!
仿佛宇宙初开的第一声雷鸣!那方微小的混沌世界,在张小凡不屈的意志和影尊否定存在的力量双重压迫下,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质变!
它不再仅仅是演化,而是开始了真正的开辟!
混沌之色向内收缩,化作壁垒;清浊之气彻底分离,化为天地;那点生机灵光化作日月星辰的虚影!一方虽然极小、极不稳定,但却真实不虚的内景天地,在他体内,也在他体外,轰然成型!
这不是炼虚境的内景天地,这是以混沌之道,强行于终结之中,开辟出的独属于他的道域!虽然范围仅能笼罩他周身三丈,但这三丈之内,他的意志,即为法则!
影尊那否定存在的力量,在闯入这三丈混沌道域的瞬间,便被那新生的、充斥着创造与演化之力的天地法则所抵消、同化!
“以化神之躯,强行开辟道域……触摸到了‘道’的门槛……”影尊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可以被称之为“波动”的变化,“你,更有湮灭的价值了。”
他似乎终于要认真了。那黑暗的身影开始变得清晰,一只由纯粹“寂灭”概念构成的手掌,缓缓抬起,指向张小凡。这一指之下,仿佛整个枯萎星渊的死寂之力都被引动,汇聚成一点终极的黑暗,要将张小凡连同他那初生的道域,一同归于虚无!
面对这真正致命的一击,张小凡眼中却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极致的平静与疯狂。他感受到了体内那片初生天地的颤抖与哀鸣,也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无尽可能。
他将那初生的混沌道域收缩至极致,凝聚于拳锋之上。整个道域的力量,那开天辟地的意志,那演化万法的潜能,尽数融于一拳!
他没有退路,唯有向前,以这开天之力,迎向那终结之指!
“混沌……开天!”
一拳出,并非浩大声势,而是带着一种定鼎乾坤、划分阴阳的古老道韵,无声无息地撞向了那点终极的黑暗。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
只有两种截然相反、代表了宇宙两极的终极概念,在最微观、最本源的层面,进行了最凶险、最直接的碰撞!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过去了万年。
咔嚓……
一声细微的、仿佛琉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张小凡拳锋上的混沌道域布满了裂痕,轰然破碎,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鲜血洒满长空,气息瞬间跌落谷底,陷入了濒死的昏迷。
而影尊那由“寂灭”概念构成的手指,指尖的那点黑暗,也悄然黯淡了一分。他那没有任何波动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长时间地“停留”在了昏迷的张小凡身上。
“变数……”他低语一声,那抬起的手掌缓缓放下。似乎张小凡最后那蕴含“开天”意境的一拳,让他改变了一瞬间彻底抹杀的主意。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雷牙号”和青璎手中的融合源核。
但就在他准备再次出手时,虚空深处,一股同样浩瀚、却带着截然不同气息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巨兽,悄然扫过。
影尊的动作微微一顿。
“时候未至……”他淡漠地留下一句,那黑暗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缓缓消散在虚空中。
随着他的消失,那凝固一切的法则也随之解除。
“雷牙号”恢复了行动能力,众人第一时间冲向昏迷的张小凡。
“小凡!”
“张兄!”
青璎将融合源核贴近张小凡胸口,磅礴的生命之力涌入他千疮百孔的身体。苏茹、柳如烟也全力施为。
良久,张小凡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但依旧深度昏迷,修为更是跌落到了化神初期,那初生的混沌道域更是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他活下来了。在“影尊”分身的一击之下,活了下来。
众人看着昏迷的张小凡,又看向影尊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后怕、震撼,以及一丝……莫名的希望。
张小凡以化神之躯,硬撼“影尊”分身(尽管可能只是极其微小的一缕力量),并且似乎让对方产生了一丝“兴趣”而未能下杀手,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柳如烟默默擦去张小凡脸上的血污,清冷的眸子看向远方,剑意愈发凝练。青璎紧握融合源核,眼中充满了坚定。
他们知道,真正的战争,从这一刻,才算是刚刚开始。而张小凡今日种下的这颗“开天”的种子,或许将在未来,成长为斩破永夜的最锋利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