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支绑着浸油麻絮的火箭,被奋力拉满的硬弓射向漆黑的夜空。它们拖着橘红色的尾焰,划出三道刺眼的弧线,在真定府巍峨的城墙上空,如同死神的请柬,骤然亮起,又迅速坠落。
信号已发,再无退路!
“兄弟们!随我夺门!”我暴喝一声,声如惊雷,压过了骤然加速的心跳。手中点钢枪向前一指,身先士卒,如同离弦之箭,从乱葬岗的阴影中猛扑出去,目标直指真定府南门!
“杀——!”
五百死士压抑已久的战意和杀气轰然爆发,如同沉默的火山终于喷涌!鲁智深扯掉禅杖上的裹布,发出一声震天狂吼,迈开大步,紧紧跟在我身侧。李逵更是如同脱缰的疯虎,嗷嗷叫着,两把板斧在月光下反射着寒光。刘唐、史进、石秀各率本部,如同数把尖刀,呈扇形散开,护卫两翼,直扑城门!
马蹄声如闷雷般从侧后方响起,由远及近,越来越响!马扩率领的两千铁骑,在看到火箭信号的瞬间,也开始了冲锋,他们的任务是清除城门外可能存在的零星抵抗,并在我们夺门成功后,第一时间冲入城内!
城头之上,在那三支火箭亮起的一刹那,出现了短暂的死寂,仿佛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信号惊呆了。但仅仅一瞬之后,刺耳的警钟声便“当当当”地疯狂敲响!无数火把被点燃,将那段城墙照得亮如白昼!
“敌袭——!”
“是南门!南门遇袭!”
“快!放箭!拦住他们!”
守军的反应,快得惊人!而且,那密密麻麻涌上城头的身影,绝对远超“守备空虚”的范畴!
“他娘的!中计了?!”鲁智深一边狂奔,一边怒骂,禅杖挥舞,格开几支稀稀拉拉射来的箭矢。这最初的箭矢并不密集,似乎城头上的守军也有些混乱。
“管他娘的中不中计!门就在前面!冲过去!”李逵根本不管不顾,顶着偶尔落下的箭矢,埋头猛冲。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马扩的情报有误,而且误差极大!这真定府,分明是早有准备!但箭已离弦,岂能回头?此刻若退,不仅前功尽弃,更要面对城头守军和马扩骑兵的双重夹击,必死无疑!
唯一的生路,就是按照原计划,以最快的速度,最强的力量,撞开那扇城门!
“不要停!冲过去!抢门!”我声嘶力竭地大吼,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耳畔是呼啸的风声,是越来越密集的箭矢破空声,是身后弟兄们粗重的喘息和怒吼声!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城头上的箭矢开始变得密集起来,如同飞蝗般泼洒而下!不断有冲锋的弟兄中箭倒地,发出凄厉的惨叫,但没有人停下脚步,活着的人踏着同伴的尸体和鲜血,继续向前冲锋!
“举盾!”石秀厉声高呼。队伍中持有盾牌的弟兄立刻将盾牌举起,护住头顶和身前,组成一道移动的盾墙,叮叮当当的箭矢撞击声如同骤雨打芭蕉!
五十步!已经能看清城门洞那幽深的阴影和紧闭的、包着厚重铁皮的城门!
“鲁达!铁牛!撞门!”我狂吼。
“交给洒家!”鲁智深须发戟张,将禅杖交到左手,右手从一名力士手中接过临时赶制的粗大撞木,与同样抱起另一根撞木的李逵,并排发力,如同两头狂暴的巨象,朝着城门猛冲过去!
“嘿——!”
“给俺开!”
两声怒吼汇成一股,沉重的撞木带着无匹的动能,狠狠撞击在城门上!
“轰——!!!”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整个城门楼似乎都为之震颤!但那城门异常坚固,只是剧烈晃动,并未被撞开!
“再来!”鲁智深和李逵眼睛赤红,后退几步,再次发力猛撞!
“轰——!”
城门再次发出痛苦的呻吟,门轴处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但依旧未被撞开!显然,城门后面被巨大的门闩甚至石块堵死了!
“滚木!礌石!快!”城头上,守将气急败坏的吼声传来。
顿时,沉重的滚木和棱角分明的大石,带着毁灭的气息,从城头轰然砸落!
“小心!”我目眦欲裂,点钢枪疾舞,挑飞一块砸向李逵头顶的礌石,但那巨石分量极重,震得我手臂发麻。
“噗嗤!”“啊!”
惨叫声接连响起!缺乏有效防护的撞门队暴露在城头守军的直接攻击下,瞬间死伤惨重!一根滚木碾过,便是数名弟兄筋断骨折!
“云梯!上云梯!压制城头!”刘唐嘶声吼道,指挥着携带简易云梯的弟兄,冒着箭雨礌石,将云梯架上了城墙!数十名悍卒口衔钢刀,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
但城头守军实在太多了!云梯刚刚架起,便被守军用叉竿推开,或者被沸油、金汁浇下,攀登的弟兄惨叫着跌落,非死即伤!
“二哥!这样下去不行!弟兄们死伤太……”史进挥枪拨打着箭矢,冲到我跟前,话未说完,便被一支冷箭射中肩胛,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完了吗?
看着不断倒下的弟兄,看着那扇依旧紧闭的城门,看着城头上那些狰狞的面孔和不断落下的死亡之雨,一股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不!绝不能!
我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悬挂在城门楼外、用于指挥和了望的吊斗上!一个疯狂而冒险的念头瞬间划过脑海!
“鲁达!送我上去!”我指着那吊斗,对刚刚躲过一波滚木、气喘吁吁的鲁智深吼道。
鲁智深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他没有丝毫犹豫,将禅杖往地上一顿,扎稳马步,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前,吼道:“来!”
我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将全身气力灌注双腿,猛地加速前冲,右脚精准地踏在鲁智深交叠的双手之上!
“起!”
鲁智深吐气开声,那雄浑无匹的臂力猛然爆发,如同投石机般将我向上狠狠一托!
我借着他这一托之力,身体如同大鸟般腾空而起,手中点钢枪在城墙上一点,再次借力,身形又拔高数尺,直扑那悬在半空的吊斗!
城头上的守军显然没料到有人会用这种方式登城,一时都有些愣神。
“拦住他!放箭!”守将惊恐的叫声响起。
数支箭矢向我射来!我在空中无处借力,只能奋力扭动身体,点钢枪舞动格挡!
“噗!”一支箭矢擦着我的肋部飞过,带走一片皮肉,火辣辣地疼!另一支箭则射穿了我手臂的衣袖!
但我终究是冲到了吊斗下方!左手猛地探出,一把抓住了吊斗边缘的绳索,身体悬在了半空!
“二哥!”城下的弟兄们发出惊呼。
我低头看了一眼下方惨烈的战场,看了一眼那些浴血奋战的兄弟,一股血气直冲顶门!右手点钢枪交到左手,空出的右手拔出腰间那柄备用的、来自后世记忆改良打造的、带有放血槽的短刃“破甲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入头顶吊斗的底板!
“咔嚓!”木板碎裂!我手臂用力,身体向上一荡,直接从破开的洞口钻入了吊斗之中!
吊斗内,两名负责了望和打旗语的金兵目瞪口呆地看着如同神兵天降的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我手中“破甲锥”已然化作两道寒光!
“噗!噗!”
两声轻响,两名金兵咽喉被割开,捂着脖子软软倒地。
我站在摇晃的吊斗中,向下望去,整个南门战场尽收眼底。城门下,弟兄们仍在死战,但伤亡惨重,攻势已显疲态。马扩的骑兵被城头上密集的箭雨和突然推出来的塞门刀车阻挡在护城河外,难以靠近。
而城门楼内,借着火光,我能看到那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型门闩,以及堆砌在门后的大量麻包沙袋!
必须放下吊桥,让马扩的骑兵冲过来!必须清除门后的障碍!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控制吊桥升降的绞盘上!以及绞盘旁,几名惊慌失措的金兵!
就是那里!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单手抓住吊斗边缘,纵身向下一跃,如同苍鹰搏兔,直扑城门楼内的绞盘所在!
夺门之战,胜负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