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妍打得酣畅淋漓，感觉把这两年的憋闷都发泄了出来。
但她始终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力道控制精准，确保只是教训，不会留下明显的致命伤或破绽。
“大姐！大姐！行了，再打这个臭男人就真没命了……”眼看着容妍越揍越有手感，怕真出事的王琴赶忙出言阻止，用的还是她们商量好的称呼。
看到这纨绔已经瘫软如泥，再打下去就真过火了，容妍愤愤不平地收了手，最后还在阮俊辉的两腿之间踹了一脚：
“呸！予你捡便宜啦！”
“紧记咧！人做天看！阁予你阿姑揣着，直接拍你狗性命！”
丢下两句狠话，她和王琴如同来时一样，动作迅捷如狸猫，借着墙角和阴影的掩护，几个纵跃起落，便彻底消失在复杂如蛛网的街巷暗影中。
整个过程，快、狠、绝。
从出手到撤离，不过短短半盏茶功夫。
巷子里只剩下一个裹在脏污麻袋里、躺在污水坑里微微抽搐、散发着浓烈恶臭气息的“人形垃圾”。
……
翌日。
日上三竿。
明明还未开印，京兆尹府外，却是门庭若市，人声鼎沸。
但与往日的公事景象截然不同，今日来的全是怒气冲天的各路勋贵府上的管事、长随，甚至有几家直接派来了夫人身边得力的大丫鬟。
更夸张的是，鬓发微乱、脂粉不整的瑞国公夫人本人，竟然也在一众仆妇的簇拥下，顶着一张哭得红肿、写满了“不给我儿做主就吊死在衙门”表情的脸，直接堵在了京兆尹府的大门口。
“李大人！您必须给我家辉儿做主啊！光天化日……不，月黑风高！就在我京畿首善之地！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狂徒！”
瑞国公夫人拍着大腿，声泪俱下，仪态尽失：“我家辉儿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可怜见的，从小娇养大的孩子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是啊李大人！”
“我家那不成器的二小子也是！昨晚在北市街口也被两个蒙面女人堵了！也是一顿暴打！”
“我侄子在青玉坊附近遭的殃！牙都掉了两颗！腿差点折了！”
“都说那贼人是外地口音！两个女飞贼！仗着会几下拳脚功夫，专挑我们几家不成器的孩子下手！说什么‘替天行道’？这是藐视王法！是打我们勋贵府邸的脸！打您京兆尹的脸啊李大人！”
七嘴八舌，群情激愤。
被打的无一例外都是各家名声在外的纨绔子弟。
京兆尹李成规本是为了这几日的灯市安全不得不提前上值，如今坐在公堂上，感觉脑壳子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昨夜处理灯市治安引发的几起纠纷熬到后半夜才眯了一会儿，这一大早就被这帮勋贵堵了门！
他心中明镜似的。
这帮纨绔平日里惹是生非，欺男霸女，仗着祖荫横行无忌，他早就头疼不已，碍于情面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倒好，被人不知何方神圣的女侠给“替天行道”了！虽说手段激烈了些，但……他心里隐隐约约还觉得……挺解气？
这黑锅甩得也是极好——“外地女飞贼”，多完美的替罪羊！
“肃静！肃静！”李成规狠狠一拍惊堂木，止住了堂下的喧哗。
他一脸愁苦为难、又不得不勉为其难的官场标准表情：“诸位夫人、大人，各位管家，本官理解你们的心情！痛心！真是痛心疾首啊！竟有不法之徒在我京畿重地如此猖狂！行凶伤人！还是两位……女子！真是胆大包天！”
说起“女子”二字的时候，李大人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又忍住了——这些纨绔子弟成日里欺男霸女，不知靠着钱权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如今犯在女人手里，如何不是罪有应得？
清了清嗓子，好歹控制住表情，李大人语气沉痛，痛斥歹徒，充分表达了与在座诸公“同仇敌忾”的立场，安抚住了愤怒的众人。
“既然几位公子都提到对方是外地口音……”李成规捋着胡须，做出深思熟虑状，“这线索至关重要！如此武功高强、手段凶残的外地贼人流窜京城，实乃心腹大患！为维护京城安定，保护诸位府上乃至全城百姓安全！本官决定——”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刻起！封锁金陵六门！所有城门严加盘查！还有秦淮河周围，也派人过去！”
“过往人等，尤其是符合口音特征的外地女子、携带包袱行囊者、神色举止可疑者，务必仔细甄别！宁严勿纵！绝不能让凶徒逃出京城！京兆、五城兵马司全力配合！若有线索漏过，本官唯尔等是问！”
虽说如此，李大人不过是尽人事罢了，天知道是哪儿来的女子，甚至是不是女子都不一定呢——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又不是没有擅长口技的男人。
不过这道命令一下，自有书吏急急传令。
很快，金陵城各主要城门、连带着秦淮河畔的气氛瞬间紧张肃杀起来。
兵丁甲胄鲜明，盘查细致入微，尤其是对外地口音的女性旅客，更是近乎刻薄地反复询问。
城门口排起了长队，百姓怨声载道的同时，一种无形的威慑也在悄然扩散开。
天隼司的临时据点内。
气氛一扫昨日的绝望，京兆尹府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第一时间传到了这里。
岳行看着手下抄来的文书通告，那向来挂着“邪气”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近乎“心花怒放”却又不得不死死憋住的复杂表情。
他看看那“两个女飞贼”、“外地口音”、“替天行道”的描述，再看看旁边若无其事低头擦拭一把小巧匕首的容妍，以及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容与……
“他娘的……狠！真他娘的是个狠招！”岳行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语气里却充满了佩服。
用这种看似完全无关的理由，成功达到了封锁城门、严密盘查的目的，而且理由冠冕堂皇，合情合理。
那些拐子只会以为倒霉碰到了勋贵们互相倾轧下的“城门失火”，根本想不到这池鱼之殃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堵他们的水路陆路。
“这下子……想运‘货’出去，可就难如登天咯！”周小旗也兴奋地搓着手。
容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凝重下的微微释然。
不过，这只是第一步，争分夺秒，抢在那个“窝点”反应过来转移之前！
她看向旁边的容妍，少女感受到兄长的目光，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点小小的得意，随即又被担忧取代，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还是从一个纨绔子弟手里抢来的，镶金嵌玉，好不好用另说，倒是的确漂亮。
就在这时，外面匆匆进来一个装扮成菜贩的缇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指挥！城南眼线回禀！一个时辰前，追风又寻到了‘金凤引’的踪迹，我们的人追过去，发现两个行迹可疑的男子，在废弃染坊区东边靠近聚宝门方向的‘老墨坊’后巷搬了些沉重的大木箱卸车，从秦淮河方向来的，车辙很深！”
岳行和容与的眼神瞬间如同闪电般碰撞在一起，几乎异口同声：
“是粮船帮弃用的那个老仓库？！”
有线索了！
目标地点……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