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市司对峙:怒指收粮养敌寇,静展流民论仁心
崇德四年六月初三,金陵朝市司衙署的庭院里,粮商的喧闹声此起彼伏。来自河北的粮商张老栓正捧着一叠大周显通钞,笑得合不拢嘴:“楚主事,下月我再运五万石粮来,您可还得按三倍价收啊!” 楚泽笑着应下,刚要吩咐人清点粮食,一道银甲身影却如疾风般闯了进来,甲叶碰撞声瞬间压过了庭院的喧闹。
“义父!你竟敢还在收赵宋的粮!” 柴熙诲一把揪住楚泽的衣领,目光却死死盯着从内堂走出的陈琅,声音带着压抑的暴怒,“前线将士虽不缺粮,可这些粮食是赵宋的!你用大周的银钱,收赵宋的粮食,不是在养着赵宋的兵吗?曹彬的骑兵靠这些粮活着,将来还会杀咱们的人 —— 你看得见吗?”
楚泽被揪得喘不过气,旁边的朝市司属官想上前劝解,却被陈琅挥手拦住。陈琅缓步走到柴熙诲面前,玄色常服垂落,没有半分怒意,只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图纸,缓缓展开 —— 那是军情司绘制的《河北流民图》,上面用墨笔勾勒着逃荒的百姓:瘦骨嶙峋的孩童抱着母亲的腿,白发老人倒在路边,年轻男子背着粮袋往南朝逃,每一笔都透着绝望。
“我收的不是赵宋的兵粮,是赵宋百姓的救命粮。” 陈琅的手指落在图上的孩童身上,声音平静却字字千钧,“赵普开放贸易,河北粮价涨至五倍,百姓买不起粮,只能逃荒;赵宋禁军抢百姓的粮,百姓只能把粮卖给咱们 —— 我不收,这些粮会被禁军抢去,百姓会饿死;我收了,百姓能换显通钞,能活下来,还能往南朝逃,这是在救大周的民,不是在养赵宋的兵。”
“救民?” 柴熙诲一把挥开流民图,图纸落在地上,被风吹得翻卷,“你用显通钞勾着赵宋权贵享乐,用粮食勾着赵宋粮商叛国,这是‘仁政’吗?这是‘诡道’!先帝教咱们‘王者之师,当光明正大’,不是靠这些阴私手段赢天下!”
“光明正大?” 陈琅弯腰捡起流民图,指尖拂过图上的饿殍,声音终于带了几分怒意,“当年大理段氏不过言语挑衅,潘美便奉赵匡胤之命血洗苍山洱海,十万军民横尸街巷!要不是先帝竭力阻止,大理早成白地!杨盛将军为护先帝在阳咩城巷战十日,生生被斩去一臂,他们这等暴行竟也算‘仁义之师’?现在有机会不牺牲一兵一卒,让赵宋自溃,让百姓活下来,你却跟我谈‘诡道’?”
庭院里的粮商早已吓得不敢出声,张老栓缩在角落,看着争吵的两人,悄悄把显通钞塞进怀里 —— 他听不懂什么 “道”,只知道卖给南朝粮,能让河北的家人活下去。楚泽揉着被揪皱的衣领,看着陈琅手中的流民图,忽然明白,齐王爷收粮,从来不是为了 “困赵”,是为了 “救民”。
二、紫宸殿争辩:天子裁决倾全局,储君负气谋私兵
柴熙诲没再争辩,只是捡起地上的流民图,狠狠摔在陈琅面前:“我跟你说不通!咱们去见皇兄,让皇兄评理!” 说完,转身就往紫宸殿走,银甲的身影在阳光下透着决绝。
陈琅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捡起流民图,对楚泽道:“继续收粮,按原计划行事。” 随后,也往紫宸殿走去 —— 这场关于 “道” 的争执,终究要让柴宗训来裁决。
紫宸殿内,柴宗训刚看完李重进送来的粮报,上面写着 “濠州存粮够三月,将士士气高涨”。见陈琅与柴熙诲一前一后进来,一个面色平静,一个怒气冲冲,便知道两人又起了争执。
“皇兄!你看义父做的好事!” 柴熙诲率先开口,把朝市司收粮的账本扔在御案上,“用三倍价收赵宋粮食,养着曹彬的骑兵,还说是什么‘救民’ —— 这分明是养敌!若将来曹彬用这些粮打咱们,义父就是大周的罪人!”
陈琅把流民图递到柴宗训面前,声音沉稳:“陛下,臣收粮,一是为救河北百姓,二是为掏空赵宋粮储。如今赵宋国库的粮食只剩三成,禁军靠抢百姓的粮活着,百姓往南朝逃的已有十万之众。再等四月,赵宋必因缺粮生乱,届时不用甲字军北上,河北自会归降 —— 这是谋全局,不是养敌。”
柴宗训看着账本,又看了看流民图,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他想起李重进的粮报,想起符后的话,想起南渡时百姓的拥护,终是开口道:“齐王谋的是大周的全局,是百姓的性命;熙诲,你想的是‘堂堂之师’,是将士的荣耀 —— 两者都没错,但眼下,救民、困赵,比‘光明正大’更重要。”
他顿了顿,拿起李重进的粮报,递给柴熙诲:“你看,前线将士已不缺粮,甲字军不用急着北上。再等等,十月自有分晓,到时候若赵宋未乱,朕准你率甲字军北伐,打一场光明正大的胜仗。”
柴熙诲看着粮报,又看了看柴宗训偏向陈琅的眼神,心中的失望如潮水般涌来。他猛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不甘:“皇兄!你怎么也帮着义父?难道‘堂堂之师’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重要吗?难道大周的天下,要靠粮商、靠显通钞来换吗?”
“熙诲,朕不是帮齐王,是帮大周。” 柴宗训的声音带着疲惫,“若能少死一个将士,少饿一个百姓,靠什么换,都值。”
柴熙诲没再说话,只是重重磕了个头,起身时,眼中已没了怒意,只剩冰冷的决绝。他看了陈琅一眼,又看了柴宗训一眼,拂袖而去:“皇兄既然信义父,那我也无话可说。但我提醒你们,别到时候养虎为患,悔之晚矣!”
殿门被重重关上,留下满殿沉默。柴宗训看着陈琅,叹了口气:“委屈齐王了,熙诲他…… 只是执念太深。”
陈琅躬身道:“陛下,荣王也是为大周好,臣不怪他。只是…… 臣怕他会私下行动,还请陛下派秘察局多盯着甲字军的动向。”
柴宗训点头:“朕知道了,会让人盯着的。”
三、汴梁查探:赵普疑云寻破局,海路藏踪无觅处
汴梁赵府的书房里,赵普正对着一份密报发愁 —— 密报上写着 “南朝商队收粮后,粮食多运往楚州,却查不到资金流向,似是走海路”。
“海路?” 赵普猛地站起来,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陈琅竟还控制着海路商队!难怪查不到资金流向 —— 他们用显通钞从河北收粮,再用海路转水路把粮食运往前线,既补了周军粮缺,又掏空了咱们的粮储,好毒的计!”
心腹躬身道:“相公,要不要派水师去查海州的海路?若能截住南朝的粮船,就能断他们的粮道。”
“查!怎么不查!” 赵普的声音带着急切,“让曹彬派海州水师,日夜巡查海州海域,凡挂着南朝旗号的粮船,一律扣下!就算抓不到陈琅的把柄,也要拖延他们的粮运速度!”
心腹躬身应下,转身离开时,赵普望着窗外的汴梁夜色,眼中满是焦虑。他现在才明白,陈琅的经济战,不是 “粮食换银钱” 那么简单,而是 “粮食、货币、海路” 三位一体的布局 —— 收粮掏空赵宋,显通钞乱赵宋货币,海路保障粮运,每一步都算得精准,每一步都让他无计可施。
而海州的海面上,朝市司的粮船正借着夜色,悄悄驶向楚州。船老大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的灯塔,低声对船员道:“快些划,按齐王的吩咐,这船粮要在三日内送到楚州粮仓,不能耽误。” 船员们加快了速度,粮船在海面上划出一道淡淡的水痕,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赵普的水师,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四、暗令甲字:储君负气谋出兵,裂隙深植待爆发
青龙山甲字军营地的中军帐内,柴熙诲坐在案前,手中捏着一枚玄铁令牌 —— 正是之前给李继隆的 “荣” 字令牌。帐外,甲字军将士的训练声此起彼伏,突火弩的 “嘭嘭” 声格外刺耳。
“李继隆。” 柴熙诲的声音带着冰冷,“传我令,甲字军即日起,每日加练两个时辰,突火弩、连发火弩都要练熟;粮草、器械都要备好,随时准备出征 —— 不用等朝堂的旨意,只要我令牌一到,就立刻北上,袭取沧州。”
李继隆单膝跪地,接过令牌,声音带着犹豫:“殿下,陛下与齐王不让咱们出兵,若擅自行动,怕是……”
“怕什么?” 柴熙诲的声音陡然提高,“我是为大周好,是为复旧都!陈琅的计策若失败,赵宋反扑,咱们所有人都得死!与其等他的‘十月收网’,不如我亲自率军,打垮赵宋!”
李继隆没再反驳,只是躬身应道:“末将领命,甲字军随时待命,唯殿下马首是瞻!”
柴熙诲看着李继隆离去的背影,走到帐外,望着远处的金陵方向,眼中满是决绝。他知道,自己这一步是 “违抗圣旨”,是 “私动兵马”,可他不能等 —— 他要证明,大周的天下,不是靠粮商、靠显通钞换来的,是靠甲字军的刀枪,靠将士的鲜血,堂堂正正赢来的。
夜色渐深,朝市司的粮船仍在海面上疾驰,赵普的水师还在海州海域巡查,甲字军的训练声还在青龙山回荡。陈琅的 “收网计”、柴熙诲的 “私兵计”、赵普的 “破局计”,在这个六月的夜晚,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 网住了南北两朝的命运,也网住了三人之间,再也无法弥合的裂隙。而十月的收网之日,终将在这场裂隙的爆发中,迎来意想不到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