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风少正于意念的深海之中,扯断命运丝线,奋力向上,冲破黑暗,迎向那轮象征着希望、自主与自由的大日之时。
在另一人的意识层面最深处,景象截然不同。
这里并非汹涌的深海,而是一片无边无际、平滑如镜的浩瀚湖泊。湖水幽深,色泽如墨玉,却奇异地倒映着整个星空,尤其是天穹中央那轮硕大无朋、清辉凛冽的银月。水天一色,虚实难辨,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极致的静谧、幽远与深不可测的气息。
千城胤轩的意识已化作一匹神骏非凡的银狼!这银狼体型流畅而矫健,毛色如月华凝霜,在星光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额间那一撮宛如燃烧火焰的赤红毛发,以及那双锐利如寒星、倒映着整片湖泊与明月的狼瞳。
他的目标明确无比——并非遥不可及的天上月,而是近在咫尺、沉于湖心深处的那一轮“真月”!
天穹之月是投影,是表象,是法则的显化。
湖中之月才是本源,是核心,是力量的根源!
银狼的动作优雅而充满力量,每一次跃起都划出完美的弧线,狼爪点过水面,竟不激起半分涟漪,仿佛它的存在本身就已与这片法则之境融为一体。它不像是在奔跑,更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与生俱来的仪式。
终于,它奔至湖心,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跃!矫健的身姿无声无息地没入墨玉般的湖水之中,依旧没有打破这片天地的宁静。
水下,是另一个世界。光线幽暗,唯有湖底那轮“真月”散发着柔和而磅礴的本源月华,照亮了银狼的身形。它向着那光源潜游而去,动作流畅自如,仿佛本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水中之灵。
靠近了,更近了!
那轮“真月”并非冰冷的石头,而是由最精纯的太阴精华凝聚而成的光体,蕴含着狼族血脉最深处的共鸣与召唤。
在触及“真月”的刹那,银狼微微低头,张开狼口,并非撕咬,而是以一种极其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姿态,精准地“衔”住了那轮光晕的核心。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精纯至极的月华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银狼的唇齿,涌入它的四肢百骸,冲刷着它的血脉灵魂!它周身银光大盛,额间的赤红毛发仿佛真的燃烧起来,与月华之力交相辉映。它的形体在光晕中似乎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强大,一种源自远古的、尊贵而强大的血脉威压,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现实之中,盘膝而坐的千城胤轩,周身气息变得愈发幽深难测,肌肤下仿佛有月华流淌,一种与天地法则更加契合的圆融感油然而生。他的突破,安静而极致,是血脉与力量的极致升华。
就在千城景渊与千城景陆浴血奋战,郝家三人攻势愈发阴狠毒辣,战局紧绷到极致,几乎要再次失衡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凝滞感,如同无形的冰环骤然扩散,瞬间扫过整个战场。
时间仿佛被偷走了一帧。
无论是千城兄弟奋力挥出的刀罡掌风,还是郝家三人刁钻袭来的毒爪幽影,所有人的动作、乃至体内奔腾的妖力,都出现了极其细微却无法忽略的迟滞!就像是高速奔流的江河突然遇到了一堵看不见的、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的冰墙,虽然未能完全阻断,却让奔流的势头为之一顿。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更快,仿佛只是众人的错觉。
但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狼祖的苍茫威压,如同沉睡了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虽只爆发了一瞬便急速收敛,但那刹那间的气息,已足以让在场所有拥有狼族或鼠族血脉的妖修灵魂战栗!
郝连、郝英、郝伟三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为惊骇,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齐齐惊疑不定地望向威压传来的源头——那原本被他们视为突破口和猎物的、一直盘坐不动的银发少年!
就在他们目光转过去的瞬间,原本盘坐于地的千城胤轩,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眸色依旧深邃,却不再是少年人的清澈或倔强,其底处仿佛蕴藏着两轮冰冷的弦月,锐利、幽远,不带丝毫情感,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更令人心悸的是,他原本乌黑的短发,竟化作了如月华流淌般的亮银色,光泽流转,而在那一片银白之中,额前赫然有一缕鲜艳如血的赤发异常醒目,如同燃烧的火焰,又像是古老的图腾,为他平添了几分妖异与尊贵。
他的突破,完成了!
而且绝非简单的灵力积累突破,这是血脉深处的觉醒与升华!
然而,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动的。
仿佛他只是意念一动,身影便从原地模糊、消失,下一刹那,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正因惊骇而微微愣神的郝伟身侧!
没有咆哮,没有妖力爆发的炫目光芒,只有最简洁、最致命的速度与精准!
千城胤轩右手五指微曲,指尖不知何时已覆盖上了一层凝练如实质的银色毫光,指甲锐利如钩,带着撕裂一切的寒意,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地挥出!
简单至极的一记爪击!却蕴含着刚刚觉醒的、磅礴无比的狼族本源之力!
“撕拉——!”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肉撕裂声响起!
郝伟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防御或闪避动作,只觉侧腰一阵剧痛袭来!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腰侧的衣物连同其下的皮肉,竟被硬生生抓下了一大块!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伤口处甚至残留着一丝冰冷的银色能量,阻碍着伤口的愈合,带来钻心的疼痛和寒意!
“呃啊啊啊——!”郝伟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着向后跌退,看向千城胤轩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太快了!太狠了!
远超寻常刚入聚气境的力量!
“不好!他突破了!气息不对!为我们快撤!”郝连反应最快,头皮发麻,尖声嘶吼,再无半分恋战之心。眼前的千城胤轩给他带来的危险感,甚至瞬间超过了千城景渊和千城景陆的联手!
鼠族对危险的感知和脱逃的本能是刻在骨子里的。郝连话音未落,三人已是身形急退,化作三道模糊的灰影,甚至不惜燃烧精血,速度陡增,如同受惊的耗子般,头也不回地朝着远方的沙丘裂隙疯狂遁去,几个闪烁间便已消失在茫茫沙海之中,只留下几滴洒落的鼠血和空气中淡淡的腥臭。
千城景渊和千城景陆并未追击。他们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两人迅速靠拢,目光惊疑不定地落在仿佛脱胎换骨的弟弟身上。
千城胤轩静立在原地,缓缓收回手,指尖的银光悄然敛去。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郝伟逃遁方向洒下的血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烦人的苍蝇。那缕额前的赤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与他冰冷的眼神形成一种奇异而强大的气场。
他周身的气息已然稳固在聚气境,而且异常凝实厚重,带着一种源自血脉的高贵与压迫感。之前的伤势似乎也在突破过程中被那股精纯的月华之力彻底修复。
“胤轩,你……”千城景渊收起长刀,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喜和探究。
千城胤轩闻声,缓缓转过头看向两位兄长。那冰冷的眼神稍稍缓和,但依旧带着一种疏离的平静,他微微颔首,声音平稳,却比以往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两位兄长,我没事了。”
晨光照在他银色的发丝和那缕醒目的赤红上,映照着他平静却深不可测的眼眸。眼前的弟弟,熟悉又陌生。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们拼死守护的少年,而是在绝境中真正觉醒,成为了一名足以令敌人胆寒、令兄长欣慰的强大战士。
沙漠的风卷起沙尘,却吹不散此刻弥漫在千城兄弟之间的那种震撼与蜕变的气息。
千城景渊和千城景陆看着眼前脱胎换骨的弟弟,一时间都有些恍惚。那亮银色的短发,额前那缕火焰般的赤红,以及那双深邃平静、隐隐带着月华之威的眼眸,都与他们记忆中那个倔强又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判若两人。
短暂的震惊过后,千城景陆最先回过神来,他性格本就跳脱一些,此刻劫后余生,又见弟弟因祸得福,不由得咧嘴一笑,上前用力拍了拍胤轩的肩膀——手感坚实,仿佛拍在了一块温润的玉石上。
“好小子!”景陆语气中充满了惊叹与打趣,“你这模样……啧啧,你这一头银发……呃,算是银发吧,”千城景陆看着胤轩银发间的一缕赤色顿了一下,“眼神跟藏着俩月亮似的,这该不会是那月落珠的力量直接令你觉醒了某种狼族特殊血脉?”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还装模作样地绕着胤轩走了半圈,咂咂嘴,“真可惜啊,为啥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就轮不到我呢?难道是我长得不够俊?”
他这插科打诨,瞬间冲淡了刚才生死搏杀留下的凝重气氛。
千城景渊也收敛了眼中的惊异,恢复了长兄的沉稳。他走到胤轩面前,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回避的探究,沉声问道:“胤轩,景陆说得不无道理。你此番变化,确实非同小可。不过,在此之前,为兄更想知道……”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那月落珠,乃是我族至宝,你……究竟是如何得到的?莫非是二爷他……将他珍藏的那一颗,私下给了你?”
想到这个可能,千城景渊心中既有些为弟弟高兴,又不禁为父亲可能因此承受的压力而感到一丝担忧。
被两位兄长这么盯着问,尤其是大哥那洞察人心的目光,千城胤轩身上那股刚刚觉醒血脉带来的、不自觉流露的冰冷威仪瞬间消散了大半。他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那缕赤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些许心虚、几分得意,又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傻气的笑容。
声音几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拿自己爹爹的东西……应该……应该不算是‘偷’吧?”
说完,他还小心翼翼地抬眼瞟了千城景渊一眼,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做错了事又试图蒙混过关的半大孩子,与他刚才一击重创郝伟的冷厉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人忍俊不禁。
赶忙又解释道:“我那天碰巧路过爹爹书房,碰巧爹爹出去没有关门,碰巧桌子上有一颗亮闪闪的珠子,碰巧我多看了一眼,碰巧就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