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墙上,清晰地播放着厂区内外的每一个细节。
罗师长慢悠悠地吹了吹杯子里的热气,然后轻轻呷了一口。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
眼神里,没有震惊,反而透着一股浓厚的兴趣。
他指了指屏幕上那个乱成一锅粥的临时指挥部。
“继续看下去吧。”
罗师长的语气变得深沉起来。
“这次演习,为什么要把好几个军区的精锐都拉过来?”
“为什么要把场地设在这么一个复杂的环境里?”
“你以为,真的只是为了抓一个‘匪徒’?”
下属愣住了,他确实没想过这么深。
罗师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们就是要看。”
“看在极限压力下,不同军区,不同兵种,他们的战术选择和协同能力到底怎么样。”
“蓝军的战术,红军的应对,所有的一切,都会被记录下来。”
他伸手指了指天花板上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
“这里发生的所有事,说的每一句话,下的每一个命令,都会成为最宝贵的影像资料。”
“演习结束之后,这些录像会剪辑成教学片,发到全军区的各个单位去,供他们学习和研究。”
“我需要看到的,是他们最真实的反应,最原始的战术素养。”
“而不是一个在我的干预下,演出来的一场完美胜利。”
罗师长的话,掷地有声。
年轻的下属,终于明白了师长的用意。
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原来,他们所有人,从演习开始的那一刻起,就都成了一场大型考试里的考生。
而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正在被最高级别的考官,一帧一帧地审阅着。
这场演习,根本没有输赢。
或者说,输赢,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过程。
天台上。
风又大了些。
猴子搓了搓胳膊,不停地看表。
“哥,十五分钟快到了。”
“对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山靠在墙垛上,默不作声,但握着枪的手,指节已经有些发白。
他们都清楚谭建林说得出就做得到。
如果时间到了,对方还没回应,他真的会再杀一个人。
谭建林靠在墙边,像一尊雕塑。
他没有看表,但时间在他心里精确到了每一秒。
当最后一秒跳过。
他动了。
他拿起脚边的通讯器,动作从容得让猴子心里发毛。
“嘀。”
他按下了通话键。
“看来,你们还是没想好。”
谭建林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没关系,我这人很有原则,说十五分钟,就十五分钟。”
“现在,我来帮你们承担第二个后果。”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作势就要朝人质那边走去。
“等等!”
通讯器里猛地传来一个急切的男声。
“别冲动!我们同意!我们同意你的要求!”
谭建林的脚步停住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又重新靠回了墙边。
“早这样不就好了。”
他对着通讯器懒洋洋地说道。
“非要搞得这么紧张。车呢?开到厂区大门口,我需要亲眼看到。”
对面沉默了几秒。
“我们已经在调配了。”
那个男中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
“但是,这里是废弃工业区,路况很差。”
“而且调配一辆符合你要求的越野车需要授权和流程,这都需要时间。”
“我们需要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
谭建林重复了一遍,尾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玩味。
“呵呵。”
他笑了。
那笑声顺着电流传过去,让指挥部里的特战队长头皮一阵发麻。
“你搁这儿跟我菜市场买菜讨价还价呢?”
“三个小时?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你是不是觉得,这三个小时,足够你们的突击队把这栋破楼翻个底朝天,找到几个狗洞钻进来了?”
“我……”
“我什么我?”谭建林直接打断了他。
“别跟我耍这些小心眼,没用。”
“你们那点套路,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
指挥部里,特战队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谭建林这番话,简直就是把他们的计划扒光了扔在地上踩。
每一个字,都说中了他们的心思。
“行啊。”
谭建林话锋一转。
“也不是不行。”
“我今天心情好,就陪你们玩玩。”
“我给你们三个小时。”
通讯器两头的人都愣住了。
猴子和大山面面相觑,不明白他们大哥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指挥部里的特战队员们也是一脸错愕。
他居然……同意了?
“但是。”
谭建林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我们得加个新规矩。”
“在这三个小时里,你们的人,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外面,别想着搞什么小动作。”
“如果让我发现有任何想要渗透、突围的迹象……”
谭建林顿了顿,拿起通讯器,走到一名人质身边。
他把通讯器凑到那名人质的耳边。
然后,他拉开了枪栓。
“咔哒。”
清脆的机簧声,通过通讯器,传到了另一头所有人的耳朵里。
“听见了吗?”
“如果你们不守规矩。”
“我不但会杀了他。”
“我还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到时候,你们的英雄救美,可就变成集体葬礼了。”
“所以,想清楚。”
“是让你的兵在外面喝西北风等三个小时,还是让他们冲进来,给我当活靶子。”
“自己选。”
说完,谭建林关掉了通讯器。
天台上,再次恢复了安静。
猴子看着谭建林,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
他哥给出的不是时间。
是陷阱。
一个让对面进退两难的阳谋。
这下,对面那帮精英,怕是头都要挠秃了。
指挥部里。
特战队长一把将头上的耳麦扯了下来,狠狠摔在桌上。
“混蛋!”
“他把我们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一名参谋满脸愁容:“队长,这下麻烦了。”
“我们本来是想利用这三个小时,找到他的防御漏洞,进行突袭。”
“现在他这么一搞,我们根本不敢动了。”
“一旦我们有任何异动,人质就危险了。”
“可如果我们不动,三个小时后,他开着车大摇大摆地走了,我们这次演习就彻底输了!”
“脸都丢光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
整个指挥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谭建林就像一个最顶级的棋手,每一步都算得死死的,让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