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正在一寸寸地解剖着整个厂区。
“他们没睡着。”
“他们在布一个更大的口袋。”
谭建林的话音很轻，却让猴子后背的寒毛瞬间立了起来。
“更大的口袋？”
“对。”
谭建林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的视野更开阔一些。
“你看他们的站位。”
“三号、五号、七号高点，都有人。”
“但他们的人分得很散，根本没有组成有效的突击队形。”
“这说明什么？”
谭建林不答反问。
猴子愣了一下，顺着谭建林的思路想了下去。
“说明……他们不急着冲进来？”
“没错。”谭建林赞许地点点头。
“他们知道我们的大概位置，但他们不确定我们有多少人，火力配置怎么样。”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确定人质在哪。”
“所以，他们不敢强攻。”
谭建林的手指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有节奏的哒哒声。
“他们在等。”
“等我们自己露出破绽。”
“或者……”谭建林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算计，“他们在派人摸进来了。”
“派人摸进来？”猴子和一旁沉默的大山都吃了一惊。
“肯定的。”
“换作是我，我也会派一两个侦察兵，从最不可能的地方渗透进来，先摸清楚里面的情况。”
“搞清楚我们的人员部署和人质位置，然后突击组再雷霆一击。”
谭建林冷笑。
“这帮特种兵，战术玩得挺花。”
“那我们怎么办？哥？”猴子有点急了，“咱们就三个人在上面，下面的人……”
“别慌。”
谭建林抬手，示意他冷静。
他从战术背心里掏出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
电流的滋滋声后，他压低了嗓音。
“老鹰，老鹰，收到请回话。”
“队长，老鹰收到。”对讲机里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下面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队长。人质都挺老实的，没人敢耍花样。”
“很好。”谭建林继续下达指令。
“听着，接下来可能会有‘小老鼠’摸进来，一两个，不会太多。”
“你和蝎子打起十二分精神。”
“记住我的话。”
谭建林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
“如果他们摸进来了，你们的第一目标，是干掉他们。”
“不要管人质。”
“我再说一遍，优先解决掉摸进来的‘老鼠’，人质的死活，暂时不用考虑。”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两秒。
“明白，队长！”
“他们现在队形分散，就是我们逐个击破的机会。”谭建林对着对讲机，也像是对自己说，“他们想玩‘斩首’，我们就先把他们派出来的‘刀’给撅了！”
“收到！”
结束通话，谭建林把对讲机重新塞回背心。
他看了一眼猴子和大山。
“现在，我们的任务，还是等。”
“等他们先进来的那个人，先送一波人头。”
然而。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
风依旧在天台上呼啸，卷起地上的灰尘和碎纸屑，打着旋飞向远方。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炙烤着这片废弃的工厂。
铁皮屋顶被晒得发烫，散发出一股铁锈和尘土混合的怪味。
但是，预想中的渗透和攻击，完全没有发生。
整个厂区，安静得落针可闻。
除了风声，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的心跳声。
猴子彻底沉不住气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趴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结果对面连个鬼影都没派过来。
“哥，不对劲啊！”
“这帮特种兵在搞什么飞机？”
“他们是不是知道我们在这里有埋伏，所以不敢派人进来了？”
猴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再这么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他们是在跟我们比耐心。”大山瓮声瓮气地开口，一针见血。
谭建林没有说话。
他的眉头紧紧锁着。
他失算了。
他高估了对方的攻击欲望，或者说，低估了对方的谨慎程度。
对方的指挥官，是个极其稳健的家伙。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宁愿拖着，也不愿意冒险派人进来送死。
他在等。
等自己这边因为焦虑、因为补给缺乏而犯错。
这是一场心理战。
而现在，谭建林感觉自己快要输了。
不能再这么被动地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士气就散了。
一旦被对方拖到晚上，利用夜视设备的优势。
他们这群连装备都凑不齐的“匪徒”，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必须主动出击。
必须把节奏，重新抢回到自己手里！
谭建林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妈的，不跟他们玩心跳了。”
他猛地站起身。
“我们得给他们加点料，逼他们动起来。”
“哥，你想怎么干？”猴子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脸兴奋，总算不用再当活靶子了。
“大山，你继续守在这里，监控全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谭建林转向大山。
大山重重地点了点头，一个字都没多说，重新蹲下，像一尊雕塑，守住了那个观察孔。
“猴子，你跟我来。”
谭建林一挥手，带着猴子迅速离开了天台边缘，重新钻进了顶楼那扇破旧的铁门。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在楼道里穿行。
谭建林再次拿出对讲机。
“老鹰！”
“队长，我在。”
“带一个人质，挑个听话点的，到三楼c区的楼梯口等我。”
“收到！”
几分钟后，谭建林和猴子在弥漫着霉味的楼道里，见到了老鹰和那个被选中的人质。
那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看样子像个公司职员，此刻正吓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
“别怕。”
谭建林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动作很轻，语气也很平淡。
“就是配合我们演一场戏。”
“演好了，大家都没事。”
“要是敢耍花样……”
谭建林没有把话说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年轻男人疯狂点头，牙齿都在打颤。
“我……我配合，我一定配合……”
“很好。”
谭建林满意地点点头，对老鹰说：“你回去守着，这里交给我。”
说完，他一把抓住人质的胳膊，像是拎小鸡一样，带着他重新走向通往天台的铁梯。
猴子紧随其后，手里紧紧握着枪，警惕着四周。
重新回到天台。
风比刚才更大了。
呼啸的风声，灌满了每个人的耳朵。
谭建林没有回到之前的观察点，而是直接走到了天台最外侧的边缘。
这里没有任何遮挡，下面的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