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被各种琐事和邀约搅得心烦意乱的傍晚,顾殇没有多言,只是拉起叶羽琋的手腕,又一次带她登上了那栋熟悉的教学楼天台。
秋夜的风已带着清晰的凉意,无声地穿透衣衫,却也吹散了白日积攒的浮躁。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织成一片璀璨的星毯,但在这一刻,却仿佛被隔在一层透明的屏障之外,喧嚣传不到这么高。
“最近……是不是太吵了?”顾殇望着远处车流划出的光轨,忽然开口,声音融进风里。 叶羽琋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她靠向微凉的栏杆,叹了口气:“是啊,太多声音了,太多选择了……好像走进了一个巨大的糖果屋,什么都好看,什么都想尝,反而不知道第一个该拆哪个。”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里透出些许迷茫,低声问:“顾殇,你说……我们当初拒绝星辉,坚持自己走,真的是对的吗?如果当时接受了,现在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么多拉扯,只需要安心画画、写代码就好了?”
这是成功光环之下,悄然滋长的一丝自我怀疑。拥有了更多机会和目光,仿佛也失去了某种简单的专注。
顾殇沉默了片刻。然后他转过身,正对着她。天台只有角落一盏旧灯投下昏蒙的光,将他轮廓勾勒得清晰,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 “不对。”他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叶羽琋讶异地抬起眼。
“如果接受了,”顾殇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夜风一样清晰可辨,“《敦煌幻境》就不会是现在的《敦煌幻境》。它可能会更‘完美’,更符合市场逻辑,但那不是‘我们的’。”他刻意放缓语速,强调那三个字。 “现在的所谓烦恼,是成功的附属品,也是自由的代价。”他继续道,逻辑冷静得像在解析一段出错的代码,“但区别在于,我们可以自己选择接什么、拒绝什么,节奏由自己定。这远比被绑进一个庞大的商业计划里,失去话语权,要好一千倍。”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叶羽琋的肩膀,目光不容回避地看进她眼睛深处:“叶羽琋,别忘了我们最开始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成为谁的战略棋子,也不是为了做出某个“伟大产品”。 只是为了创造出心中那个滚烫的世界。
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叶羽琋忽然觉得心中那点飘摇的迷茫和浮躁,像被一阵清劲的风彻底吹散。是啊,最初的初心,不就是源自热爱,源自那种非说不可的冲动吗?外界的喧嚷与诱惑,不过是途中的风景,可以欣赏,却不该因此偏离自己的航道。
顾殇总是这样,在她摇摆不定时,成为她最稳定、最可靠的锚。 “嗯!”她重重点头,眼底重新漾起清亮的光,“你说得对。是我们自己选的路,当然要承担选择带来的一切。而且——”她唇角扬起,语气变得轻快而信赖,“有你在,我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顾殇看着她重新亮起来的笑容,脸上紧绷的线条不易察觉地柔和下来。他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感受到怀中人真实的温度和重量。 “嗯。”他低声道,一个字简短却厚重,“彼此。”
寂寥的夜空下,两人在风中静静相拥,像两棵根系缠绕的树,彼此汲取着定力和温度。外界的回声依旧会不断传来,机会与诱惑也仍将陆续登场,但他们的内心已变得更加澄澈分明——知道什么是必须坚守的核心,什么是可以剪裁的枝桠。他们的梦想飞船或许会因负重而稍显缓慢,但舵轮始终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朝着那颗名为初心的星辰,稳步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