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殿”虚拟界,并非真实存在的殿宇,而是由上古流传下来的一件异宝“万界石”为核心,构筑的精神交汇之所。受邀者的部分神识被接引至此,凝聚成近乎实体的投影,足以进行无障碍的交流甚至一定程度的神念碰撞。
此刻,这片通常用于商议修真界头等大事的缥缈空间中,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各方巨头的投影相继浮现,气息或煌煌如日,或深邃如海,或凌厉如剑,或诡秘如渊。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主持此次会议的龙吟阁阁主玄玑真人,以及他身旁身形凝实、代表着砺锋谷意志的李慕白和陈醒(元婴投影)身上。
玄玑真人没有过多寒暄,开门见山,以最简洁的语言阐述了“灵潮”假说的核心以及西荒S级事件的预警,并将那份紧急报告的精华部分,以神念共享的方式,传递给了每一位与会者。
刹那间,整个寰宇殿内,各种强横的神念波动剧烈起伏,如同平静的海面骤然掀起风暴!
“荒谬!”一个如同金铁交鸣般的声音率先炸响。发言者乃是“天剑宗”宗主,剑无痕,其宗门以攻伐凌厉着称,素来信奉绝对的力量,对龙吟阁近年的“奇技淫巧”多有微词。“仅凭一些似是而非的波动数据和几块不知真假的骨头片子,就断言三月之后有灭世之灾?还要我等效仿凡人,去修筑什么‘壁垒’?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此乃扰乱人心之危言耸听!”
“剑宗主稍安勿躁。”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是“药王谷”谷主,长春真人。他抚着长须,目光扫过李慕白共享出的数据图谱,“这灵能扰动图谱,确实诡异,非比寻常。然,天地异变,古已有之,未必就如龙吟阁所推论,是那劳什子‘能量回归’。或许只是某种未知秘境开启,或是上古禁制松动的征兆?龙吟阁是否……言之过早,也言之过重了?”
这便是怀疑派的典型观点:承认异常,但拒绝龙吟阁对异常的解释和推演。
“言之过重?”陈醒的投影上前一步,新晋元婴的威压虽在虚拟界中被削弱,但其话语中蕴含的沉静力量却不容忽视,“监测网上千节点同步印证,模型经过海量数据反复校验,置信度超过九成!西荒葬星古脉空间结构正在持续恶化,能量流失速率每分钟都在加快!这不是推测,这是正在发生的事实!等到秘境开启或禁制松动的异象显现,恐怕早已回天乏术!”
“数据?模型?”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来自“百鬼窟”的窟主,幽冥老人,其投影周围缭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谁能保证这些数据不是尔等精心伪造?谁能保证那所谓的‘模型’,不是尔等为了实现某些不可告人目的而设下的圈套?倾尽联盟资源,去救援一个与尔等并无太多瓜葛的西荒,龙吟阁何时变得如此……悲天悯人了?莫不是想借此机会,将势力扩张至西荒,或者……测试某种威力巨大的新武器?”
阴谋论的质疑,如同毒刺,直指龙吟阁的动机。
李慕白面对指责,神色不变,只是轻轻一挥手,一段经过处理的、来自西荒某个固定监测节点的实时数据流被投射出来,那上面显示的灵能场畸变和空间应力指数,已经达到了触目惊心的红色警报区。
“伪造数据?幽冥窟主,若非事关千万生灵,我龙吟阁何须拿出这等压箱底的技术与诸位共享?至于动机……”李慕白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若我龙吟阁真有称霸之心,大可坐视灾变发生,待各方虚弱之时再行出手,岂不更符合利益?何必在此刻跳出来,做这费力不讨好的预警之人?”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起,来自“万佛寺”的方丈,了尘大师,他面容悲悯,“李阁主所言,不无道理。然,干预天地运行,逆转灾劫,此乃逆天而行,是否会引来更大的因果反噬?我佛门讲究缘起缘灭,或许此番劫难,亦是定数?”
这是来自哲学和因果层面的质疑,认为龙吟阁的行为可能是在干扰天道循环。
苏青竹的投影(她被特许接入,负责技术解释)此时忍不住开口,声音清越却坚定:“了尘大师,上古骨片记载,先民亦曾抗争,非是坐以待毙。若劫难为定数,那我等修行,逆天争命,求得长生,岂不亦是违逆定数?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方显我辈修士向道之心!况且,此次事件若处理不当,恐会加速全局‘灵潮’失衡,引发更不可测的后果,这难道就不是更大的因果吗?”
她的反驳,引经据典,直指核心。
争论愈演愈烈。支持者如与龙吟阁交好的“星宿阁”、“流云宗”等,基于对龙吟阁技术的信任和对数据的信服,主张立刻支援;反对者如天剑宗、百鬼窟等,则坚持认为这是龙吟阁的阴谋或误判;中间派如药王谷、万佛寺等,则忧心忡忡,难以决断。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信任的缺失、理念的冲突、利益的纠葛,让这场关乎千万人性命的决策变得异常艰难。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玄玑真人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瞬间压过了所有的争论:
“诸位道友,争辩至此,无非‘信’与‘不信’二字。”
“老夫且问,若龙吟阁预言为真,而我等因疑不行,坐视千万生灵涂炭,西荒化为鬼域,此等因果业力,诸位……谁愿承担?”
“反之,若预言为虚,我等兴师动众,徒耗资源,最多不过是一场劳碌,损失些许财物。孰轻孰重?”
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龙吟阁愿以宗门万年清誉、以老夫之道心起誓,此预警,绝无虚假!陈醒长老新晋元婴,亦可为此背书!”
“如今,非是争论对错之时。证据已然呈现,风险清晰可见。”
“老夫提议:联盟即刻成立‘西荒灾变应对临时指挥部’,由龙吟阁主导技术,各宗按比例派出人手、资源,共同执行‘屏障’计划!”
“此非为龙吟阁,而是为我修真界存续,预演应对未来大劫之能力!愿往者,共襄义举;疑而不往者,亦不强求,但请勿阻挠大局!”
玄玑真人以自身威望和龙吟阁信誉作出的最终决断,如同定海神针,暂时稳住了纷乱的局势。强大的压力与摆在面前的两种后果(行动可能白费力气 vs 不行动可能导致巨大灾难),让许多中间派的天平开始倾斜。
最终,在经过又一轮激烈的讨价还价和权责划分后,一份基于玄玑真人提议的初步行动方案,勉强得以通过。但反对声浪并未完全平息,尤其是天剑宗和百鬼窟,依旧保留态度,冷眼旁观。
会议在一种并不圆满、却总算迈出第一步的复杂氛围中结束。
然而,就在各方神识投影即将散去之际,来自砺锋谷监测中心的一条最高优先级紧急通讯,直接链接到了李慕白和陈醒的投影:
“报告!西荒‘葬星古脉’核心区空间畸变加速!能量流失速率十分钟内飙升百分之三百!模型重新推算……事件触发时间可能大幅提前!最新预估:两个月零七天!”
消息如同冰水,浇在了刚刚勉强达成协议的各方心头。
时间,更加紧迫了。
争论,或许尚未结束。
但行动的倒计时,已然以更快的速度,开始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