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晨雾尚未散尽。
齐书沅的身影如一抹不知疲倦的幽灵,第三次绕着宏伟的联邦图书馆匀速行走。
昨夜符阵的强行启动几乎抽干了她,那种神识被撕扯的空虚感,即便经过半日打坐,也只勉强恢复了七成。
此刻她脸色微白,呼吸却绵长而稳定,一双清亮的眼眸死死锁定着图书馆三楼那一排被特殊合金窗格封死的区域——禁书区。
她以归还过期期刊为由,再次踏入图书馆。
在自助还书机前,她看似随意地抬头,目光却精准地捕捉到了禁书区外围那一条条缠绕的魔纹锁链。
锁链并非死物,其上流淌着微弱的能量光晕,其闪烁的频率与大厅穹顶上那些充当照明的魔力水晶,竟保持着惊人的一致。
她的神识早已在三次绕行中,如最精密的仪器般记录下了这一切。
每小时的整点,当所有照明水晶的能量核心进行周期性自检时,魔纹锁链的能量流会产生一个持续三秒的相位偏移。
那是一个几乎无法被察觉的间隙,能量场会从绝对封闭转为瞬间的“静默”,如同大坝开闸前那短暂的水平。
这就是她要找的“静幕之窗”。
回到宿舍,齐书沅立刻闭目调息。
昨夜的消耗远超预期,指尖至今仍残留着一丝不受控制的微颤。
她必须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当墙上的挂钟时针与十二点重合的刹那,她双眼骤然睁开,瞳孔深处精光一闪。
一缕被压缩到极致的神识,细若发丝,从她眉心悄然逸出,化作修仙界中用于精微探查的“搜神术·芥子引”。
这缕神识没有惊动任何防御法阵,而是像一粒微尘,顺着宿舍通风管道的气流,悄无声息地飘向了目标。
它穿过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最终从禁书区一处不起眼的栅格口钻入。
室内一片死寂,只有古老纸张和防腐药剂混合的气味。
神识如游蛇般滑过一排排书架,最终停在了一本被单独封印的残页前——《星轨之前:失落的语言》。
就在神识触碰到那泛黄纸张的瞬间,齐书沅的脑海中仿佛引爆了一颗惊雷!
纸上那些扭曲、古奥的文字,并非此世任何一种已知语言,但其笔画结构、神韵气机,竟与她识海深处烙印的上古符文“乾元篆”有着七分相似!
尤其是其中代表“星”、“阵”、“引”的三个字符,简直如出一辙,仿佛是乾元篆退化、演变后的旁支。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攫住了她。
她强忍着心神激荡,驱动神识继续探查。
一行残缺的句子映入脑海:“……星阵基底,非符非咒,乃天地神识之锚点……”
轰!
齐书沅心头剧震。
这……这不就是修仙界传说中,能够撬动一方天地灵气,开辟随身空间的“洞天阵眼”的理论雏形吗?
这个世界的魔法文明,竟在如此古老的年代,就触及到了这等涉及天地法则的至高领域?
她的神识再也无法抑制,本能地想钻入文字更深处,去探寻那所谓“锚点”的秘密。
然而,就是这刹那的贪念,引来了灭顶之灾。
禁书区的魔纹锁链仿佛被触动了逆鳞,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共振频率瞬间攀升至极限!
一股狂暴绝伦的反噬之力,沿着那缕纤细的神识,以无可抵挡之势倒灌而回!
宿舍内,齐书沅猛地睁开双眼,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她只觉眉心一阵锥心刺痛,仿佛被人用烧红的铁钎狠狠捅入。
一股热流从鼻腔涌出,滴落在她摊开的掌心,鲜红刺目。
而她放在桌上的那张学生借阅卡,在同一时刻“滋啦”一声,被一股无形的力场灼烧成了焦黑的灰烬。
与此同时,禁书区最深处的阴影里,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缓缓现身。
莫里斯·灰檀,联邦图书馆的首席管理员。
他手中那根由千年灰檀木制成的木杖轻轻一点地面,荡开一圈无形的波纹,瞬间抚平了锁链的狂暴。
“又有蠢人,想挖开这座坟墓……”他低声自语,声音苍老而沙哑,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疲惫。
他没有去追查那缕神识的来源,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他只是走到管理员的登记簿前,用一支鹅毛笔,在末尾添上了一行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暗码:“第七次窥探,神识型,非共鸣类。”
写完,他抬起头,浑浊的目光穿透厚重的墙壁,仿佛看到了正踉跄着走向水槽清洗血迹的齐书沅。
他“孩子,你根本不知道,那束你拼命想要寻找的光一旦亮起,它第一个吞噬的,会是什么。”
放学后,机械工坊内充斥着机油和金属切割的刺鼻气味。
苏小白像只灵活的兔子,从一台半人高的蒸汽机械臂后钻出,一把拦住了正准备离开的齐书沅。
她将一块巴掌大小、布满精密线路的微型共振碟塞到齐书沅手里,压低声音说:“我哥从学院废弃的旧频谱库里扒出来的,三百年前的‘前调频段’。他说,这上面的波形,和你昨晚弄出的那个符文的能量波长,匹配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七。”
苏小白紧紧盯着齐书沅苍白的脸,眼中满是担忧和不解:“我哥还说……这种频率本该在三百年前的‘寂静法案’后就彻底消失了。书沅,你到底在找什么?”
齐书沅沉默地看着手中的碟片,那上面记录的波形,在常人眼中只是一段无意义的曲线,但在她的神识感知中,却是一首宏大而古老的乐章。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找一条,没人走过的路。”
她没有过多解释,收下碟片,指尖在碟片光滑的表面上轻轻抚过。
就在这一抚之间,她已用残存的神识,将那复杂的波形数据完整拓印进了自己的识海。
刹那间,识海中那段来自《星轨之前》的残文——“星阵基底,非符非咒”——竟与这段古老的频率产生了微弱的共振!
深夜,万籁俱寂。
齐书沅的卧室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如水银泻地。
她在地板上铺开一张巨大的星图,图上繁星点点,正是北半球的夜空。
她咬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精血滴入早已备好的朱砂中,以神识为引,缓缓调和。
笔尖饱蘸着这蕴含她生命本源的颜料,在星图上游走。
她要绘制的,正是根据那段残文和古老频率推演出的“引星符·初版”。
她全神贯注,将符文的核心,精准地落在了星图上北斗七星的第七颗——瑶光星的对应位置。
当最后一笔落下,她调动起体内仅剩的三寸神识,作为引信,缓缓注入符心。
嗡——符纸发出一声轻微的颤动。
紧接着,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朱砂绘制的笔画间,竟开始渗出点点银辉,如同活了过来。
窗外清冷的月华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光束,如百川归海般向着那张符纸汇聚而来。
齐书沅猛然抬头,望向窗外的夜空。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天幕之上,那颗亘古不变的瑶光星,就在这一刻,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比蛛丝还要纤细,几乎与月光融为一体的光丝,自九天之上垂落,穿过大气,越过城市,精准无误地射入了她房间内那张符纸的符心之中。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从大地深处传来。
学校后山的方向,响起一声沉闷如雷的地鸣。
一块足有卡车大小的巨石,在毫无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凭空向上浮起了三寸,随即又在重力作用下轰然坠地,激起漫天尘土。
遥远的图书馆顶楼,莫里斯正端着一杯热茶,享受着午夜的宁静。
地鸣传来的瞬间,他手中的白瓷茶杯“啪”地一声坠地,摔得粉碎。
他霍然起身,冲到窗边,死死盯着天际。
那偏离了万古轨迹,又瞬间复位的瑶光星,如同一根毒刺,狠狠扎入他的眼中。
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苍老的声音里充满了惊骇与不敢置信。
“有人……重新点亮了星图。”
卧室内,齐书沅大口喘着气,浑身被汗水浸透。
她望着手中那张已经恢复平静,却隐隐散发着星辉的符纸,心脏狂跳不止。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她不仅证明了残页的理论,更亲手再现了这失落三百年的力量。
然而,方才那源自后山方向的沉闷震动,却如同一记重锤,敲在她心上。
那股力量的余波,远比她想象的要宏大,也更加……难以控制。
这绝非简单的能量共振。
那感觉,更像是一把钥匙,插进了一扇尘封已久的古老大门,并轻轻转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