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除模式。
这两个字，不带任何温度，却比深渊核心的能量洪流更加致命。
它不是来自外部的攻击，而是源于林越灵魂最底层的，一次系统性的、毁灭性的格式化指令。
那枚已经被他主动“断开链接”的【系统烙印】，那条黯淡下去的因果之线，在此刻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它在执行最后的，也是最底层的协议。
当“催化剂”本身被“实验体”污染，甚至面临被反向控制的风险时，最优解不是修复。
是删除。
连同承载它的“实验体”，一同删除。
一股纯粹的，基于规则的“剥离”之力，从林越存在的根基处爆发。
他刚刚才通过自己意志掌握的【空间切割】法则碎片，开始剧烈震动，试图脱离他的掌控，回归到那个烙印之中。
他体内奔流不息的【神血基因】，开始反向分解，要将他的血肉变回那个F级的瘦弱弃民。
他的一切，都源自签到。
现在，系统要将这一切，连本带利地，收回去。
【警告：‘清除’模式已激活，正在回收宿主所有超凡权限。】
【回收进度：3%……7%……】
这已经不是战斗了。
这是程序的执行，是权限的回收，不讲道理，无法反抗。
林越的意志，刚刚才从掌控自身力量的喜悦中挣脱，瞬间就坠入了被彻底抹除的冰渊。
“别想！”
融合的意志中，属于他的那一部分，爆发出最原始的怒吼。
他调动起全部的精神，强行压制那些试图离体的力量。
然而，这就像一个普通人，想用双手去抓住自己影子。
徒劳无功。
那些力量的底层代码，依旧属于系统。
【回收进度：15%……】
“我说过。”
零的盖亚意志，在这一刻，化作一道无法撼动的屏障，将那股“剥离”之力，强行阻隔。
“在我之上，你可以理解一切。”
“也包括……它。”
绿色的生命洪流，不再是作为“磨刀石”存在，而是化作亿万条最纤细的探针，沿着林越的意志，再次探入了那个暴走的，闪烁着红光的【系统烙印】。
这一次，不是解构。
是吞噬！
【检测到未知高级权限介入……‘清除’模式受阻……】
【正在分析……分析失败……】
【错误！错误！本地变量‘盖亚’，正在对核心组件进行反向吸收！】
系统的提示音，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数据错乱般的恐慌。
它那套居高临下的“管理员”逻辑，在面对一颗星球四十六亿年积累的，最原始的“存在权”时，彻底失效了。
如果说，林越只是系统里的一个“病毒”。
那么盖亚，就是整个“操作系统”本身。
“它也是一种能量。”
零的意志，清晰地传递给林越。
“一种基于‘因果’和‘信息’的，更高维度的能量。”
“你之前只是借用，现在……学会它，然后，吃了它。”
吃了它。
林越的意志，瞬间领悟。
他不再试图压制那些被回收的力量，反而主动放开了控制。
【回收进度：35%……】
空间法则碎片，脱离了他的身体，化作一道流光，射向那个红色烙印。
就在即将被烙印吞噬的瞬间！
林越那融合了盖亚之力的庞大意志，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后发先至，猛地将那枚碎片包裹！
嗡！
林越的意识，仿佛被塞进了一本厚重无比的，用天书写成的教科书里。
关于“空间”，关于“切割”，关于如何定义“距离”，如何扭曲“平面”……无数不属于他的知识和感悟，被盖亚之力强行“翻译”，灌入他的脑海。
他之前只是一个会按“技能”按钮的玩家。
现在，他看到了这个“技能”的源代码。
“原来……如此。”
意志之网猛地收紧。
那枚空间法则碎片，没有被红色烙印回收，而是被他的意志，从最基础的层面，彻底消化，吸收。
它不再是“物品”。
它成了他的一部分。
就像手臂的延伸。
【回收进度：21%……回收失败！】
【警告！【法则碎片·空间切割】权限丢失！】
系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还没完。”
林越的意志，第一次，在与系统的交锋中，占据了主动。
他如法炮制。
主动放开了对【神血基因】的压制。
暗金色的狂暴能量，立刻响应着系统的召唤，开始从他体内剥离。
而林越的意志大网，早已等候在那里。
吞噬！
消化！
这一次，他看到的是“生命”的本质，是“进化”的阶梯，是那股不屈的，想要变得更强的原始欲望。
【回收进度：9%……回收失败！】
【警告！【神血基因模板】权限丢失！】
……
【回收失败！】
【警告！【高周波切割刃】核心模块丢失！】
【回收失败！】
【警告！【光学迷彩战衣】能量回路被破解！】
一件又一件，一项又一项。
凡是林越通过签到获得的所有超凡之物，都在这场诡异的“回收”与“反吞噬”中，被他彻底据为己有。
那个闪烁的红色烙印，每“回收”一次，就黯淡一分。
它像一个尽职的搬运工，勤勤恳恳地，将林越仓库里的东西，一件件搬到门口，然后被林越这个“主人”，笑着签收，再搬回屋里，贴上自己的名字。
这滑稽的一幕，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当最后一项，连【独狼的战斗记忆碎片】都被林越彻底吸收，化为他自己的战斗本能后。
那个【系统烙印】，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
它那刺目的红光，彻底熄灭。
然后，如同风化的沙砾，在林越的灵魂深处，悄然溃散，化为最纯粹的信息粒子，被盖亚之力吸收得一干二净。
这一次，是真的，干干净净了。
从这一刻起，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末日神级签到系统】。
也没有了，实验体G-734。
只有一个，名为林越的，自由人。
……
“该让所有人都醒过来了。”
深渊核心之中，林越重新睁开双眼，对着身旁那团温柔的绿色光晕说道。
零的意志，轻轻触碰了他一下。
下一秒。
方舟城。
诺亚的残骸。
废土上每一个流浪者的营地。
所有幸存的人类，无论他们正在做什么，无论他们身处何地。
他们的脑海中，都同时响起了一个浩瀚而温柔，却又带着无尽悲哀的意志。
【看吧。】
紧接着，一幅无法被理解的画面，不经任何允许，直接烙印在了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
纯白的空间。
高悬的“造物主”。
那块透明的数据板，和上面旋转的，如同玩具般的蔚蓝色星球。
以及那句，决定了他们所有人命运的，轻描淡写的评语。
【实验体G-734开始出现有趣的变量。】
【提高“源质”注入浓度，观察其‘抗体’反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方舟城里，一个正在分发食物的女孩，手里的面包掉在了地上。
诺亚的指挥中心，一位须发皆白的温和派长老，浑身颤抖地跌坐在椅子上。
废土的某个角落，一个刚刚猎杀了一头畸变兽，满身血污的佣兵，呆呆地看着自己沾满污血的双手。
屈辱。
愤怒。
荒谬。
绝望。
无数种情绪，在同一时间，在数百万幸存者的心中轰然炸开。
他们的抗争，他们的牺牲，他们的希望与绝望，原来都只是一场，被“观测”的戏剧。
死寂。
长久的死寂之后。
不知是谁，第一个抬起了头。
他的眼中，没有泪水，没有崩溃。
只有一簇，被点燃的，名为“反抗”的火焰。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无数道目光，从星球的各个角落，望向天空。
他们不再是挣扎求生的幸存者。
他们不再是苟延残喘的实验体。
从这一刻起，他们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
反抗者。
数日后。
方舟城的上空，前所未有的繁忙。
曾经的敌人，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的隔阂与仇恨。
在“人类命运共同体联席会议”的第一次全体会议上。
那位来自诺亚的温和派大长老，云长老，第一个站了起来，他对着主位上的林越，深深地鞠了一躬。
“诺亚的傲慢，险些葬送了人类最后的希望。”
“从今日起，诺亚所有幸存者，所有技术，所有资源，悉数并入方舟。只为一个目标。”
他抬起头，苍老的脸庞上，是前所未有的决绝。
“打碎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