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抗一个视你的整个世界为玩物的“造物主”？
这个念头，像一颗超新星，在林越的脑海中炸开，留下了一片灼热的空白。
他下意识地往前一步，将零完全护在身后，隔开了她与赫尔曼博士等人之间那混杂着敬畏、恐惧与探究的复杂注视。
【系统吐槽：宿主，冷静。你现在冲出去跟空气对线也没用。人家在另一个维度，给你差评你都不知道去哪里申诉。】
“你们先出去。”林越转头，对赫尔曼博士下达了不容置喙的命令。
“盟主，这……”赫尔曼还想说什么，但当他对上林越那双毫无波澜的眼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从那平静之下，感受到了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杀意。
是纯粹的，面对无法理解之存在的，巨大压力。
“所有研究暂停，封锁这里，今天看到的一切，列为最高机密。”林越补充道，“在我想出办法之前，谁也不能再靠近这个核心。”
“是。”赫尔曼博士深深地鞠了一躬，带着一群失魂落魄的科学家，快步离开了这个让他们世界观崩塌的地下空间。
巨大的金属门缓缓合拢。
整个空间，只剩下林越、零，和那枚沉默旋转的银色多面体。
“零。”
林越开口，他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
“那个……观测者，你能看到他吗？”
零摇了摇头。
“看不到。”
她的回答让林越稍稍松了口气。
“但能感觉到。”
零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像……水里的鱼，感觉不到水。但是能感觉到，水的外面，有光。”
这个比喻，简单，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林越沉默了。
他走上前，轻轻地揉了揉零的头发。
“别想了。”
“饿不饿？回去给你烤肉。”
零抬起头，纯金色的眼瞳里倒映着林越的身影。
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饿。”
……
三个月后。
巨石平原，如今已经被命名为“新诺亚城”。
曾经冰冷、压抑的金属战舰，大部分被拆解，化作了建设新家园的材料。
一座座充满了现代科技感，却又与自然环境完美融合的建筑拔地而起。
林越走在新城的中央大道上。
道路两旁，是新设立的“拓荒者学院”和“综合技术研究院”。
曾经的诺亚贵族子弟和方舟城的平民少年，正穿着同样的制服，在模拟训练场上挥洒汗水。
“老大，你这一手玩得真漂亮。”疯狗跟在林越身边，嘴里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根，满脸的佩服。
“以前那些诺亚的兔崽子，眼睛都长在天上。现在呢？每天跟咱们的人一起上课，一起出任务，为了多拿点贡献点换瓶营养液，比谁都积极。”
林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不远处，一个由赫尔曼博士带领的科研团队，正在调试一台巨大的环形装置。
那是【生态改造仪】的升级版，由零重写了核心算法，并整合了诺亚的环境控制技术。
启动之后，它将能更快地净化废土上残留的源质污染，让绿色，覆盖整个星球。
“还有那些投降的幸存者聚居地，现在都抢着跟咱们做生意。”沙蝎从另一边走来，递给林越一份报告，“咱们的粮食和净化水，现在是废土上最硬的通货。”
林越接过报告，随意地翻了翻。
方舟城，或者说，新的人类联盟，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蓬勃发展。
科技，民生，军事……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前进。
废土之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希望”的东西。
可林越的心里，却始终压着一块看不见的巨石。
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这一切的和平与发展，都建立在一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基础之上。
它们，都暴露在“观测者”的注视之下。
就像一个孩子，在沙滩上堆起了漂亮的城堡。
而那个路过的巨人，或许下一秒，就会因为无聊，而一脚踩下。
“老大？”疯狗看林越半天不说话，有些奇怪地凑了过来。
“没事。”林越收回思绪，“走，去看看零。”
在方舟城最核心的实验室里，林越找到了零。
她没有再研究那些复杂的远古科技。
她正坐在一张柔软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平板，聚精会神地看着。
平板上播放的，是林越之前下载的，一部很古老的灾难电影。
看到林越进来，零只是抬了抬头，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林越走过去坐下。
“好看吗？”
“不好看。”零回答得很干脆，“逻辑错误太多。海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淹没那么高的山脉，主角的光环效应违反了基础物理定律。”
林越：“……”
【系统吐槽：宿主，不要试图跟一个人形超算讨论电影的合理性，你会自取其辱的。】
“但是，”零忽然又开口了，“女主角最后说的那句话，我喜欢。”
林越一愣，他想了想电影的结局。
“哪一句？”
“‘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不是末日。’”零转过头，金色的眼瞳静静地看着林越。
林越的心，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他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样，揉揉她的头发。
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眼前的少女，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投喂，需要他保护的“白纸”。
她是终焉的女王，是星球的防火墙，是比他更早知晓这个世界残酷真相的存在。
他笑了笑，收回了手。
“是啊。”
“只要我们还在一起。”
温馨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
零忽然放下了平板。
她站起身，走向了实验室中央的主控光脑。
“怎么了？”林越问。
“整合诺亚的数据库时，我发现了一个被隐藏起来的最高权限后台。”零一边说，一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虚拟屏幕上飞快地操作着。
无数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我以为是议会留下的后门，就一直在破解。”
“今天，我进去了。”
林越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身后。
屏幕上的数据流，在零的操作下，迅速被剥离，重组，最终，只剩下了一行。
一行完全无法被解析，不属于已知任何一种语言或代码体系的……字符。
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屏幕中央。
它明明没有任何意义，却散发着一种让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高高在上的意味。
仿佛神明，在自己的造物上，随手留下了一个签名。
“这是什么？”林越的声音有些干涩。
零没有回答。
她只是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那行字符。
嗡。
那行字符，忽然亮了起来。
紧接着，它开始变化，重组成了一行新的，林越能够看懂的文字。
那是一行倒计时。
【实验体G-734‘抗体’反应已达峰值，符合回收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