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看着眼前这个裹着床单，只露出一双金色瞳孔的“人形包裹”，一阵无力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把她安顿在客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背对着房门。
“坐好，别动。”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林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大脑乱成一团。
一个活人。
一个强大到无法估量的，来历不明的活人。
这比藏着一把灭世武器要麻烦一万倍。
武器不会饿，不会说话，不会自己乱跑。
但她会。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个角落。
她依旧一动不动，但林越能感觉到，那双金色的瞳孔，正透过床单的缝隙，安静地观察着他。
必须给她一个身份，一个名字。
一个代号。
他想起了她诞生的那一刻，系统给出的奖励名称【原初之卵】。
原初，一切的开始。
也可能是……一切的终结。
从零开始。
“零。”
林越轻声开口。
角落里的床单动了一下。
“以后，你就叫‘零’。听懂了吗？”
沉默。
过了一会，一个闷闷的声音从床单里传来。
“……零。”
她重复了一遍，发音标准，不带任何情感。
很好，能沟通，也足够听话。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林越松了口气，但新的问题立刻摆在了面前。
衣食住行。
首先是衣服。
总不能让她一直裹着床单。
他打开自己的衣柜，里面只有几件拓荒者制式的作战服和两套灰色的底层居民常服。
都太大了。
而且，他是单身男性，宿舍里突然多出女性的衣物，一旦被例行检查发现，就是天大的麻烦。
必须想个办法。
他打开手腕上的终端，进入了诺亚城的内部网络。
在后勤物资兑换页面，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通用型维生服（小号），适用于身高155至165公分人员。积分：300点。】
这种维生服是给那些发育不良的少年拓荒者预备的，款式中性，灰黑色，没有任何性别特征。
完美。
他刚刚获得的积分奖励，还没捂热乎，又要花出去了。
心在滴血。
但他还是咬牙兑换了一套。
申请理由：个人旧衣物破损严重，申请更换备用。
一个小时后，运输机器人将一个包裹送到了他的门口。
林越迅速取回包裹，反锁房门。
他将那套灰黑色的连体维生服扔给零。
“穿上。”
零从床单里钻了出来，银色的长发如月光般流淌。
她拿起衣服，翻来覆去地看，似乎不理解这东西的用途。
林越扶额。
他忘了，这家伙是个刚出生的“婴儿”。
他只能耐着性子，抓着衣服，笨拙地给她比划。
先伸胳膊，再伸腿。
零的学习能力是恐怖的。
她只看了一遍，就理解了。
她拿起衣服，背对着林越，窸窸窣窣地穿了起来。
动作有些僵硬，但没有出任何差错。
很快，她穿戴整齐，转过身来。
灰黑色的连体服穿在她身上，非但没有显得臃肿，反而勾勒出一种别样的、禁欲般的美感。
银色的长发被她随意地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脖颈。
如果不看那双纯金色的瞳孔，她就像一个气质清冷的普通少女。
林越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坐。”
零走了过去，笔直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
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解决了衣服问题，接下来是食物。
林越从储物柜里拿出两根合成蛋白棒，这是拓荒者的标准口粮。
他撕开一根，递给零。
零接过去，学着林越的样子，咬了一口。
她咀嚼的动作很慢，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恶。
吃完一口，她就不再吃了，只是拿着那根蛋白棒，看着林越。
林越皱眉。
“吃掉。”
零又咬了一小口，然后又停下了。
不喜欢？
这东西确实味道不怎么样，跟嚼蜡一样。
但这是诺亚城最容易获取的食物。
林越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打开系统商城。
【搜索：食物。】
琳琅满目的商品跳了出来。
从军用高能口粮到各种末世前的珍馐美味，应有尽有。
但价格，也高得离谱。
一块标注着“末世前手工黑森林蛋糕”的东西，售价高达1000能量点。
抢劫啊！
他在列表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便宜的东西。
【水果糖（综合口味），一罐。售价：10能量点。】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兑换了。
一罐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出现在他手中。
他打开盖子，倒出一颗粉色的，递到零面前。
零的金色瞳孔里，倒映出那颗小小的糖果。
她伸出手，捏住它，放进嘴里。
下一秒。
零的身体，轻微地僵硬了一下。
那双万年不变的金色瞳孔，也极其细微地，放大了一瞬。
她嘴唇翕动，似乎在感受那种从未体验过的，名为“甜”的味道。
林越看着她的反应。
看来，赌对了。
他把整罐糖都推了过去。
零拿起糖罐，抱在怀里，然后低下头，一颗接一颗地，慢慢地吃了起来。
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那种专注的样子，和一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这让他莫名地松了口气。
至少，她有喜好。
有喜好，就代表着有弱点，有可以沟通和引导的地方。
而不是一个纯粹的，无法理解的程序。
接下来的几天，林越开始了深居简出的“奶爸”生涯。
他没有再出任务，而是以“任务后休整”为由，一直待在宿舍里。
他教零说话。
从最简单的“你”、“我”、“他”，到各种物品的名称。
零的学习能力堪称神迹。
第一天，她掌握了三百个基础词汇。
第三天，她已经能进行简单的句子交流。
第五天，她已经可以通过林越的终端，自己阅读诺亚城的公开资料库了。
她看书的时候很安静，只是坐在那里，金色的瞳孔中，有无数数据流在飞速闪过。
除了学习，她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安静地跟在林越身后。
林越走到客厅，她就跟到客厅。
林越去储物间，她就在门口等着。
像一个小小的，无声的影子。
一个绝对的“林越专属挂件”。
有时候，林越会利用b级拓荒者的权限，带着经过伪装的零，在深夜，去一些内部的封闭式生态园或者训练场散步。
他给零戴上兜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零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沉默的观察欲。
她会盯着一朵人造花看很久，也会在模拟的星空下，一站就是半个小时。
但只要林越一动，她就会立刻跟上。
林越从系统里兑换了大量的儿童读物，童话故事，甚至末世前的电影。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对零有没有用，但他想让她多了解一些，名为“情感”的东西。
他享受这种平静。
虽然时刻要提防被发现的风险，但和零相处的时光，却让他感觉到了这个末日世界里，唯一的一丝暖意。
他不再只是为了自己活下去而战斗。
他有了一个需要守护的存在。
这天晚上，林越正在检查自己的装备，为下一次出任务做准备。
零坐在不远处的地毯上，怀里抱着那罐快要见底的水果糖，正在看一部老旧的动画片。
屏幕上，一只蓝色的机械猫，正从口袋里掏出各种神奇的道具。
咚！咚咚！
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林越的动作瞬间停住。
他一把将所有装备扫进系统空间，同时对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零立刻抱住糖罐，缩到沙发后面，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停滞了。
“谁？”林越走到门后，沉声问。
“林少尉，城防队例行巡查。”门外传来一个公事公办的声音。
林越的心提了起来。
例行巡查？为什么偏偏是今晚？
他迅速扫视了一圈房间，确认没有任何属于零的东西遗留在外。
他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名城防军队员。
“林少尉，打扰了。最近A栋宿舍区有能量异常波动报告，我们奉命排查。”为首的队员解释道。
能量异常波动？
林越的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零诞生那天……
“请进。”他让开身子，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一名队员拿着一个探测仪，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探测仪发出了平稳的绿色光芒。
“一切正常。”那名队员说。
为首的队长点了点头，准备离开，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沙发。
“林少尉一个人住，还挺喜欢吃糖？”
林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沙发缝里，掉了一张粉色的糖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