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镇的结界在身后合拢，将金丹长老的咆哮和那片是非之地隔绝开来。林曦（林寒）拖着受创的魂体，带着惊魂未定的星萤和豆子，一头扎进了莽莽山林。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种精疲力竭的虚脱感和对未知前路的茫然。他们像三只被猎犬追撵的兔子，慌不择路，只求离那鬼地方越远越好。
此刻的林曦，感觉自己就像那只猪，好不容易冲破了“栖霞山庄”设置的猪圈（白河镇），却发现外面等待他的，未必是广阔的田野，更可能是一个更大的、规则更加莫名其妙的屠宰场。自由是自由了，可自由之后呢？饿肚子怎么办？被狼叼走了怎么办？
“林大哥……你没事吧？”星萤搀扶着林曦，声音带着哭腔。林曦魂体黯淡，气息紊乱，显然伤得不轻。豆子紧紧抓着星萤的衣角，小脸煞白，大气不敢出。
“死不了。”林曦喘着粗气，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试图调动魂力修复伤势，却发现此地的灵气稀薄得可怜，而且……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涩”味，吸收起来事倍功半，就像喝了掺沙子的稀粥。“这鬼地方的灵气，质量也太次了，还不如白河镇。”他忍不住抱怨，这感觉就像期待一顿红烧肉，结果端上来一盆清水煮白菜，还他妈是馊的。
星萤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四周。这片山林树木稀疏，怪石嶙峋，天色灰蒙蒙的，透着一股贫瘠荒凉的气息。“我们现在……在哪里？”
“谁知道呢？”林曦苦笑，“反正不是栖霞山庄的地盘就行。”他拿出那块救了他命的空间碎片晶体，晶体依旧沉寂，对当前环境毫无反应，像个睡死了的蛤蟆。“指望它是指望不上了，看来这次穿越是随机着陆，运气差到姥姥家了。”
休息了片刻，不敢久留，三人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路上，林曦试图用他那种饱经风霜（主要是被坑出来的）的幽默感活跃气氛：“别愁眉苦脸的，想想看，咱们这也算公费旅游了，虽然景点差了点，导游还不靠谱（指他自己），但至少……空气清新，嗯，挺清新的。”他吸了吸鼻子，一股子尘土和腐烂叶子的味道。
星萤被他逗得想笑又笑不出来，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豆子倒是小声问：“林叔叔，我们还能回去找棋爷爷吗？”
林曦摸了摸豆子的头：“棋爷爷是世外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咱们就别惦记了。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治伤，找吃的。”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他现在就感觉被生活结结实实地捶了一顿，急需找个地方躺平了回回血。
走了大半天，终于在天黑前，发现了一个废弃的山神庙。庙很小，屋顶塌了半边，神像斑驳，蛛网遍布，但好歹能挡点风。林曦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三人便在此暂时安身。
生起一小堆篝火（用最原始的钻木取火，林曦的魂力得省着用），烤了点路上摘的野果（酸涩难以下咽），气氛有些沉闷。星萤拿出那个布包，里面除了诗稿，还有一小包盐和几根针，这是她最后的家当。她默默地用针线缝补着被荆棘划破的衣物，火光映照着她清瘦的侧脸，有种坚韧的美。
林曦看着跳跃的火苗，思绪飘忽。他想起了棋呆子那神鬼莫测的手段，那绝对不是普通修士能达到的境界。那老头明明有能力轻易摆平栖霞山庄的人，却偏偏要等到最后关头才出手，玩一手“空间挪移”，深藏功与名。这做派，颇有点王小波笔下那些“沉默的大多数”的味道，明明身怀绝技，却选择在角落里冷眼旁观，偶尔才露一手，提醒你这个世界没那么简单。
“你说，棋爷爷他……到底是什么人？”星萤轻声问出了林曦心中的疑惑。
“我猜，”林曦往火堆里添了根柴，“他可能是个……观察者。就像我们看蚂蚁搬家，偶尔心血来潮，可能会帮一只迷路的蚂蚁指个路，但绝不会帮它们把家都搬了。白河镇于他，可能就是个蚂蚁窝。”这个比喻有点刻薄，但林曦觉得挺贴切。在更高层次的存在眼里，他们的挣扎，或许真的就跟蚂蚁差不多。
“那……我们这些蚂蚁，接下来该怎么办？”星萤的语气带着一丝迷茫。
“怎么办？”林曦耸耸肩，“先活下去呗。然后……找路。既然能来，肯定就能走。这个世界再荒诞，总得讲点基本法吧？比如能量守恒什么的？我还不信了，这么多世界穿过来，最后会饿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话一半是给自己打气，一半是……他妈的，除了这么想，还能怎么想？难道坐在这里哭吗？那也太不酷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就在这破庙附近活动。林曦一边缓慢疗伤，一边探索周边环境。情况不容乐观。这片地域确实贫瘠，灵气稀薄混乱，难以吸收。野兽不多，但都透着一股子凶悍劲儿，不太好惹。能找到的野果和可食用的块茎也少得可怜。更要命的是，天气开始转冷，寒风像刀子一样，对于魂体受损、近乎实体的林曦和两个肉体凡胎的星萤豆子来说，是严峻的考验。
“妈的，这开局难度是不是调太高了？”林曦一边搓着手哈气，一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抱怨。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扔进了一个未完成的、bug 还特别多的沙盒游戏里，资源匮乏，环境恶劣，连个新手引导都没有。
生存的压力让林曦不得不暂时放下对“大道”、“归途”这些高大上问题的思考，专注于最原始的生存需求——找吃的，找喝的，找御寒的东西。他像个老练的荒野求生专家（被迫的），教星萤如何设置简易陷阱捕捉小动物，如何辨别可食用的植物，如何用树皮和干草编织简陋的御寒物。
星萤学得很快，她身上那种在邦联被压抑的韧性彻底爆发出来，不再是那个需要庇护的弱女子，而成了一个坚强的求生者。豆子也很快恢复了孩子的天性，虽然环境艰苦，但没有了死亡的威胁，他变得活泼起来，成了寻找野果和柴火的小能手。
这种回归原始的生活，虽然艰苦，却有一种奇异的纯粹感。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宗门倾轧，只有最基础的生存。林曦甚至苦中作乐地想，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返璞归真”？
一天，林曦在寻找水源时，意外发现了一条被杂草掩盖的小路。沿着小路走了小半天，竟然在群山环抱中发现了一个……小村庄？
村庄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房屋低矮，炊烟袅袅，鸡犬相闻。村民的衣着打扮比白河镇还要古朴，看到林曦这三个外来者，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好奇。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林曦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人畜无害。
一个胆大的老农打量了他们半天，才用浓重的口音说道：“这里是石头坳。你们是……外面来的？”
石头坳？没听说过。林曦含糊地应了一声，说是迷路的旅人。村民们的戒心很重，但淳朴的本性让他们还是没有立刻驱赶，反而有人拿来了一些粗粮饼子和热水。
通过艰难的交流（口音太重了），林曦大致了解到，这里似乎是一个极其封闭、与世隔绝的地方，村民们世代居住于此，很少与外界往来，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他们供奉着一位叫“山姥”的神灵，相信是山姥保佑着他们在这贫瘠之地生存。
“山姥？”林曦心里嘀咕，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太像正经神仙。他暗中用魂力感知，发现这村子周围笼罩着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古老的信仰之力，源头似乎来自村子后山的方向。
“有点意思……”林曦摸着下巴。这个看似普通的穷乡僻壤，似乎也没那么简单。王小波说过，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对林曦来说，这个世界已经够“诗意”（荒诞）了，他现在只想要点实在的，比如一顿饱饭，一间不透风的房子。
然而，当他们试图在村里找个地方借宿时，却被村长委婉地拒绝了。村长的理由是他们来历不明，怕冲撞了山姥。但林曦从村民闪烁的眼神中感觉到，似乎另有隐情。
无奈之下，三人只好返回山神庙。虽然没找到理想的安身之所，但至少确认了附近有人烟，而且……可能有“神”迹。这对急需信息和资源的林曦来说，算是个线索。
晚上，围着篝火，啃着硬邦邦的粗粮饼，林曦对星萤和豆子说：“看来，咱们得在这个‘石头坳’多待一阵子了。明天，我去会会那个‘山姥’。”
星萤担忧地看着他：“你的伤……”
“没事，死不了。”林曦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再说了，跟神仙打交道，我熟。”他想起了聊斋界的狐鬼，幽冥公司的判官，哪个不比这穷山沟里的“山姥”来头大？虽然他现在虎落平阳，但经验还在。
豆子眨巴着大眼睛问：“林叔叔，山姥是好人还是坏人？”
“谁知道呢？”林曦往火堆里扔了块木头，火星噼啪作响，“这世上的事，就像这火苗，你看它暖和，也能烫你一手泡。是好是坏，得凑近了看看，闻闻味儿才行。”
他望着庙外漆黑的夜色，心中那种王小波式的、面对荒诞世界的拧巴劲儿又上来了。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但人不能老想着被锤，总得找点乐子，比如……去探探那个装神弄鬼的“山姥”的底细。万一是个草包，说不定还能混点贡品打打牙祭。
自由就是这么回事，它让你饿肚子，也让你有机会去……偷神仙的供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