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靠在凌昊肩上，呼吸很轻。他的手指碰了碰凌昊后颈的那道疤，好像想确认什么。屋里没开大灯，只有一盏小夜灯亮着，光线是暖黄色的，照出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凌昊没有动。他一直用手抱着陆烬，手掌贴在他背上，能感觉到心跳一下一下的，很清楚。
陈暮走了以后，门关上了。屋里安静下来。不是没话说，而是有些话太重，得等一等才能说出口。
他知道，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说了。
他低头看怀里的人。陆烬闭着眼睛，眉头皱着，像是在忍着什么。这个样子他见过很多次——每次都说“我没事”，其实早就撑不住了。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叫你名字的时候吗？”凌昊突然开口，声音很低，就在陆烬耳边，“你在想什么？”
陆烬睫毛抖了一下，没睁眼：“记不清了。”
“我说‘喂，omega’，你转过头，眼神冷得很。”凌昊笑了笑，“那时候我以为你要打我。”
陆烬哼了一声，没说话。
“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凌昊没等他回答，左手握住了他的手，右手从腰上搂紧了些，把他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动作很自然，也很坚定。
他下巴抵着陆烬的头发，声音低了下来：“我在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倔？明明累得不行了，还要站得笔直。我躲了这么多年，在一个废墟基地里，被一个omega一眼看穿。”
陆烬想把手抽出来，但凌昊抓得更紧了。
“别动，”凌昊低声说，“听我说完。”
他顿了顿，呼出的气吹在对方头发上。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想让你记住一件事——你永远是我的陆烬，跑不掉的。”
这话听起来平静，却一句一句砸进心里。
陆烬身体僵了一下。
“如果你哪天撑不住了，哪怕你想走，我也不会放手。”凌昊抱得更紧了，像是要把这份温暖留在身体里，“不管你有没有力气，我会追上去，抱住你，不让你一个人扛。”
陆烬的眼睫轻轻颤了下。
“如果你累了，想休息，那就歇一会儿。”凌昊的声音更软了，像哄小孩一样，“我可以背你回家，可以陪你重建家园，也可以一起种棵树，看着它长大。但你要答应我——”
他停了一秒，一字一句地说：
“别想甩开我。”
窗外风吹着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声。
“断刃基地对你很重要，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凌昊继续说，语气温和但不容反驳，“你想修房子，我可以搬砖搭梁；你想清路铺石，我就陪你一铲一铲挖。但如果你哪天告诉我，你不想活了，要去当兵器……那就是你不信我。”
陆烬猛地睁开眼睛。
“你说我不怕死？”凌昊看着他的侧脸，眼神很深，“我不怕死。但我怕你不要我。”
这句话说完，屋里特别安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陆烬想转身看他，却被按住了肩膀。
“我不是因为你厉害才留下的。”凌昊声音轻了，像月光照在地上，“也不是因为你救了多少人。我留下来，只是因为你是陆烬。你笑也好，沉默也好，发脾气也好，我都认。”
他右手从腰滑到胸前，轻轻拍了两下，像安抚一只累极了的鸟。
“你要是敢一个人往前走，我就追上去牵你的手。”
“你要是说自己是工具、是任务，那我就天天带你去吃甜点，吃到你说‘原来我也有人疼’为止。”
陆烬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你不是谁的计划，不是谁的实验品。”凌昊认真地看着他，“你是那个在我装少爷耍脾气时，第一个踹我让我滚远点的人；是你看到我受伤，嘴上说着‘真麻烦’，却偷偷帮我包扎的人。”
他忽然笑了，眼里有点光：“你是唯一闻得出我信息素里有一点古龙水味的人。别人怕我，觉得我冷漠危险。可你不一样。”
陆烬终于转过头，眼睛有点红。
“所以别总说‘我会伤你’。”凌昊抬手，擦掉他眼角刚冒出来的湿意，“你伤我的那次，是我自己凑上去的。那道疤是你留的，但我从来没后悔。”
他说完，把人整个搂进怀里，额头轻轻碰着他的。
“你要活着，不是为了责任，不是为了别人。”
“是为了我。”
“我想每天早上醒来第一眼看见你，晚上睡前最后一句话是对你说的晚安。”
“你想重建家园？好啊，我们一起干。但你要是倒下了，别指望我放手。”
陆烬喉咙动了动，终于低声说：“……你不该这样。”
“为什么不该？”凌昊反问，语气很坚定。
“我可能会失控，会伤害你，会变得不像自己。”
“那你试试看。”凌昊笑了笑，眼里没有半点玩笑，“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一天？我想过很多次。你冲我发脾气，我不还嘴；你推开我，我不走。只要你还能喊出我的名字，我就相信你会回来。”
“这不是赌。”陆烬摇头。
“那就是约定。”凌昊打断他，声音柔和但坚决，“我的命我自己管。我想守的人，轮不到命运做主。”
他捧起陆烬的脸，目光认真又温柔。
“听着。我不是安慰你，也不是逞强。我只是告诉你事实——没了你，断刃基地再重要也没意义。你走了，我不会继承使命，也不会当领袖。我会把所有的糖找出来，挨家挨户送给孩子，因为我知道，那是你喜欢做的事。”
陆烬瞳孔微微一震。
“你说你怕变成武器？”凌昊声音轻了，像风吹过荒地，“那我就做你的归处。你想安静，我陪你沉默；你想哭，我就抱着你。但你不能一个人扛所有事。”
他用拇指擦过陆烬的嘴角，“你不是负担。你是我的选择，是我心甘情愿想共度一生的人。”
屋里安静了很久。
外面工地已经停工，只有风吹着破旗子啪嗒响。
陆烬慢慢抬起手，盖在凌昊放在他腰上的那只手上。指尖原本冰凉，一点点暖了起来。
他没说“我值得”，也没说“我答应”。
只是轻轻回握了一下。
这个动作很小，但在凌昊眼里，比任何誓言都重。
他知道，陆烬听进去了。
他也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事不会再变。
凌昊没再说话。他重新把人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对方肩上，一只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口。
心跳声隔着衣服传来，稳定，有力。
陆烬闭上眼，靠在他怀里，不再挣扎，也不再推开。
他终于允许自己软一次，像冬天过去，雪开始融化。
灯光昏黄，墙上的图纸被风吹得翻了一下，脑波图挂着，两条线并排，一条有起伏，一条平直。
风从窗缝吹进来，图纸动了动，像时间悄悄翻了一页。
凌昊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变得均匀，知道他快睡着了。
他低头，在陆烬耳边轻轻说了最后一句：
“你要是敢醒过来又装没事，我就天天抱着你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