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雪那张冰山般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江宇，仿佛眼前的一切混乱都与她无关。
那是一种居于食物链顶端的俯视，即便暂时落入下风，姿态也绝不狼狈。
“江雪姐，现在怎么办？”旁边的助理早已六神无主，声音都在发颤。
买到假货事小，可买到的是死人的东西，还准备送给老爷子当寿礼，这要是传出去，简直是天大的丑闻和晦气。
更要命的是，现在还惊动了刑侦队。
秦江雪没有回答，而是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也很简单，只是将情况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整个过程，她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说。
几分钟后，几名便衣警察走进了调解室，为首的一人向之前的警察出示了证件，正式接管了现场。
碎瓷片被小心翼翼地封存取证。
面如死灰的王科，也被客气地“请”去配合调查。
临走时，他怨毒地剐了江宇一眼，那里面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江宇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跳梁小丑而已。
“胡先生，今天的事情，定性已经改变，属于刑事案件的意外发现。关于交通事故的部分，你们可以走了。”一名警察走过来，对胡天翔公式化地说道。
胡天翔一愣，随即狂喜。
“走了走了！宇哥，我们快走！”他一把拉住江宇，像是生怕对方反悔。
江宇被他拽着，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
秦江雪和她的团队依旧留在原地，显然还需要配合后续的调查。
她们并没有阻拦，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
但江宇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始终黏在他的背上。
直到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呼吸到外面自由的空气，胡天翔才彻底活了过来。
“卧槽！宇哥！你是我亲哥！”
他抱着江宇的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
“刚才在里面，我魂都吓飞了！八位数！我爹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你简直是天神下凡啊！”
江宇嫌弃地推开他。
“行了，收起你那套，有空说这些，还不如请我吃顿好的。”
“请！必须请！今天你想吃什么都行！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只要你说得出，弟弟我保证安排！”胡天翔拍着胸脯，豪气干云。
半小时后，云河市最顶级的私房菜馆，“静园”的包厢里。
胡天翔彻底展现了什么叫“饿死鬼出笼”。
山珍海味流水般地送上来，他几乎是埋头在盘子里，风卷残云，毫无形象可言。
江宇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
“你这是几天没吃饭了？”
“别提了！”胡天翔灌下一大口果汁，总算缓过劲来，“从昨天撞车被带进去，一直折腾到现在，一口热乎饭都没吃上，净喝水了。宇哥，你是不知道，我这心理压力有多大。”
江宇夹了一筷子菜，淡淡开口：“说吧，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跟一个大明星撞上？”
提起这个，胡天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但很快就被兴奋所取代。
“这事说来话长！”他抹了把嘴，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昨天下午，我开着我的小牛在街上溜达，结果就看到旁边一辆保姆车里，下来一个戴墨镜的女人。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秦江雪！我靠，活的！比电视上还带劲！”
“我当时脑子一热，就想上去搭个讪，要个微信啥的。你看，我这车，这人，往那一站，是不是也挺有吸引力的？”
江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说重点。”
不过心里也有点意外，难怪那女人看着眼熟，原来是大明星秦江雪。
“咳咳，”胡天翔干咳两声，“重点就是，我寻思着怎么来个帅气的偶遇呢。于是我就一脚油门跟了上去，想在她车边上来个帅气的漂移，然后摇下车窗，嗨，美女……”
江宇：“……”
果然，纨绔子弟的脑回路，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结果呢？你那帅气的漂移，直接漂到人家屁股上去了？”
“意外！纯属意外！”胡天翔大声辩解，“我技术好得很！谁知道她那司机突然就减速了呢！我这不就……duang一下亲上去了嘛。”
江宇懒得吐槽他。
“然后呢？那瓶子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我撞完就懵了。下车一看，对方车屁股就一小块凹陷，我的车头灯都碎了。本来寻思着赔点钱私了就完事了。结果对方车上下来一个助理，咋咋呼呼地说我把她们的宝贝给震碎了。”
胡天翔愤愤不平地说道：“我当时还纳闷呢，一个破瓶子，能有多宝贝？结果她们就把那装着瓶子的盒子拿出来，一打开，里面全是碎片。然后就报了警，把我带到了局子里。”
“再后来的事，宇哥你就都知道了。她们找来那个什么狗屁专家王科，非说那瓶子值一千多万，要我赔。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现在估计还在里面哭呢。”
胡天翔说着，举起杯子。
“宇哥，啥也不说了，大恩不言谢！这杯我干了，你随意！”
他一仰头，又是一杯果汁下肚。
江宇看着他这副劫后余生的德行，也觉得有些好笑。
这小子虽然蠢了点，但本质不坏。
因为想泡妞耍帅，结果追尾了大明星，还意外牵扯出一桩文物大案，最后自己屁事没有，还成了“见义勇为好市民”。
这经历，也是没谁了。
“行了，吃你的吧。”江宇摆摆手。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胡天翔才终于恢复了人样。
他靠在椅子上，摸着滚圆的肚子，突然想起什么，压低了声音，凑到江宇身边。
“对了，宇哥，有件事我得跟你说说。”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那个秦江雪，好像不简单。”胡天翔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在里面的时候，隐约听到她那个助理打电话，说什么‘京城那边’，还提到了一个姓氏，好像是……姓叶？”
京城？姓叶？
江宇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那个助理还说什么，这件事绝不能让老爷子知道，不然麻烦就大了。我感觉，这个秦江雪的背景，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她绝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明星那么简单。”
胡天翔一脸凝重地分析着。
江宇没说话。
他对这些豪门恩怨没什么兴趣。
不过，秦江雪最后那个冰冷的注视，确实不像是一个会善罢甘休的人。
梁子，算是结下了。
吃完饭，两人在门口分别。
胡天翔非要开车送江宇，被江宇拒绝了。
看着胡天翔开着他那辆骚包的跑车绝尘而去，江宇站在路边，伸了个懒腰。
今天这趟，算是没白跑。
拿到了胡总转给他的一百万，还有后续加上的两百万。
跑一趟就赚这么多钱，很是惊喜。
江宇让赵阳开车回公司去，然后打开手机，叫了个网约车。
等待的间隙他想着，那个因为吹牛获得的“天空酒吧”，刚才过去只是粗略看了眼，还得仔细去看看。
而且也得看下，王辉找的三个员工是不是可靠。
车子缓缓驶来，江宇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师傅，去天空酒吧。”
司机愣了一下，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小伙子，那地方可早就关门了啊，不过听说换了老板，还不知道多久开业呢。”
关门了？
江宇也是一怔，旋即一笑。
司机怕砸破脑袋也没想到，其实他就是天空酒吧的新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