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婴执事冰冷的话语如同死刑判决,在阴暗的牢房中回荡。
数十名手持鬼头大刀的府兵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
浓烈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先从那小子开始!剁碎了喂狗!”吴启峰指着几乎无法动弹的我,厉声狞笑。
两名府兵大步上前,雪亮的刀锋高高扬起,对准我的脖颈便要斩下!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嘶哑却异常坚定的怒吼响起。
一名浑身伤痕、瘦骨嶙峋的上官家青年猛地从人群中冲出,用自己干瘦的身躯死死挡在了我的面前。
“要杀赵恩公,先从我上官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落下的刀锋,毫无惧色。
“噗嗤!”
刀光闪过,热血喷溅!
名叫上官云的青年头颅滚落,身躯却依旧倔强地挺立了片刻,才缓缓倒下。
“上官云!”
“跟他们拼了!”
这惨烈的一幕,彻底点燃了所有上官家子弟压抑已久的怒火和血性。
他们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保护赵恩公!”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上官家没有孬种!”
刹那间,残存的七百余名上官子弟,无论老少,无论伤势轻重,竟自发地组成了人墙。
他们一层又一层地挡在了我的身前!
他们手无寸铁,灵力被封,只能用血肉之躯,去抵挡那冰冷的屠刀。
“给我杀!一个不留!”吴启峰气急败坏地尖叫。
元婴执事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群蝼蚁挣扎。
屠杀开始了!
鬼头大刀疯狂地挥舞,带起一蓬蓬温热的鲜血。
惨叫声、怒骂声、刀锋入肉的闷响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悲壮而惨烈的挽歌。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被劈开了胸膛,倒下前仍死死抱住一名府兵的腿。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被斩断手臂,却用牙齿咬住了另一名府兵的咽喉。
一位母亲将孩子护在身下,后背被砍得血肉模糊……
他们前仆后继,倒下一批,又立刻有一批补上。
人墙在不断缩小,地上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
鲜血染红了整个牢房的地面,粘稠得几乎无法下脚。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我目眦欲裂,泪水混合着血水模糊了视线。
我想挣扎,想怒吼,想与他们并肩作战。
但身体如同被钉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善良而勇敢的人们,为了我这个“外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这种无力感和撕心裂肺的愧疚,比身上的伤痛更甚千倍、万倍!
“够了!!”
就在上官家子弟只剩下三百来人的时候,一个清冷而充满威严的女声,如同惊雷般在牢房入口处炸响。
声音中,蕴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竟让那些杀红了眼的府兵,动作齐齐一滞。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牢房门口,衣袂飘飘,面容清冷。
正是青岚宗长老,苏晚照。
她皱眉,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血流成河的惨状。
随后,她目光最后落在那个元婴执事身上。
她秀眉紧蹙,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陈执事,你这是做什么?动用私刑,屠戮囚犯,视宗门法度为何物?”
那姓陈的元婴执事脸色微微一变,显然对苏晚照有所忌惮。
她依旧强辩道:“苏师姐,此僚劫囚伤人,罪大恶极,这些上官家余孽包庇凶徒,死有余辜,我不过是执行宗规!”
“执行宗规?”
苏晚照冷笑一声,目光如刀:
“宗规哪一条允许不经审判,就地格杀数百名已无反抗之力的囚犯?
更何况,他们本应发配抗妖前线戴罪立功!
你如此滥杀,若是传回宗门,执法堂会如何定论?
宗主又会如何看待?”
陈执事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他深知苏晚照且所言在理,若真闹到执法堂,他绝对讨不了好。
吴启峰等人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苏晚照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残存的上官家子弟和我。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
有惋惜,有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她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南荒妖洲前线吃紧,正是用人之际。
尔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现依宗门和国家法令,将尔等发配‘镇妖关’抗妖前线。
你们需要服下‘锁元妖丹’,而后根据自身修为,斩杀相应数量妖兽。
上交足够多的妖丹之后,方可洗刷罪孽,重获自由。”
说罢,她袖袍一挥,数百枚龙眼大小散发着奇异腥气的丹药,精准地飞入每个幸存者口中,包括我在内。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灼热中带着阴寒的药力瞬间散入四肢百骸。
最终盘踞在丹田深处,形成了一道诡异的封印。
我感觉到,自己的灵力虽然恢复了一些流动。
但仿佛被套上了一层枷锁,而且与这丹药产生了一种奇特的联系。
“此乃锁元妖丹。”苏晚照解释道:
“服下后,尔等需在三年内,斩杀与自身修为相当的妖兽。
炼气期需一千枚一阶妖丹。
筑基期需一千枚二阶妖丹,以此类推。
完成任务后,上交妖丹至镇妖关军需处,换取解药。
若逾期未完成,或试图强行破解……
妖丹便会反噬,皆时,将会修为尽废,神魂俱灭!”
这是典型的控制囚犯、驱使其送死的手段!
但相比于即刻被屠杀,这无疑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现在,归还他们的武器和基本物品!”
苏晚照对吴启峰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吴启峰不敢违抗,连忙命人将收缴的武器等物归还。
我的太初剑也回到了手中。
好在这剑长相普通,太初气息又极其隐匿。
我握着熟悉的剑柄,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真实的灵力,我心中百感交集。
“运送囚犯的飞船就快到了,各位立即离开地牢,去流云城广场集合。”
说完,苏晚照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
很快,我们被押送到了流云城广场。
除了我们这三百多人,还有其他地方押送上来的囚犯,总数超过一万。
我们每个人得到了一个号码牌。
牌子上面除了青岚国三个字之外,就一个号码。
我的号码是:申。
其他人也都是申字头的。
等了不到一个时辰,一艘巨大的飞行法宝从天而降。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东西,纯精钢打造,像是一艘巨轮。
飞船一落地,包括我在内的一万多囚犯纷纷上船。
我们的双手都被拷住,那特殊的手铐,也锁住了我们的经脉。
怕我们在路上闹事。
据说到了镇妖关,我们就会被解开。
幸存的上官家子弟相互搀扶着,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失去亲人的悲痛,默默登上飞船。
我也在另外两名上官子弟的搀扶下,艰难地登了上去。
一切准备就绪,苏晚照清冷的声音响起:
“即刻出发,前往镇妖关!”
说完,苏晚照飞身落在飞船上。
她居然也要一起去?
飞舟青光一闪,破空而起,迅速离开了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
我站在飞船边缘,回头望去。
流云城在视野中越来越小。
凡仙客栈的方向,不知小草是否安好?上官锦儿和上官宏,应该已经带着她传送到邻国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
前路是九死一生的抗妖前线,体内是致命的锁元妖丹。
但,我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太初剑在手中微微震颤,仿佛在回应着我的决心。
苏晚照站在船头,衣袂飘飘,目光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这次介入,是出于宗门法度?
是一时恻隐?
还是……别有深意?
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如果没有她的及时制止,我现在已经进狗肚子了。
飞舟化作一道青虹,载着一万多名戴罪之身。
驶向了那片被称为“血肉磨盘”的南荒妖洲前线。
有苏晚照在,飞船上的‘罪犯们’也异常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