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刮开的水幕里,廉政大厦的轮廓像把黑色的剑,刺破阴云。
林晚秋踩下油门,越野车碾过积水的瞬间,后颈的接口突然发烫——真实之眼的空间感知能力被某种频率唤醒,视网膜上浮现出建筑的立体透视图:三十七层的玻璃幕墙下,承重柱的钢筋分布呈不自然的螺旋状,像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过。
“叮——”手机震动。
周警官的短信跳出来:【砖厂地基挖到地契,陈世昌已控制。
陆承宇在水库东侧浅滩,右肩刀伤,无大碍。】
她悬着的心脏落回半寸,指尖却仍死死攥着方向盘。
副驾驶的文件箱里,地契上父亲的字迹还带着雨水的潮气,而另一个更紧迫的线索在脑内炸响——陈世昌说要“洗村民的记忆”,苏医生的诊疗所、廉政大厦的“民心工程”……这栋即将竣工的大楼,或许藏着比地契更危险的秘密。
刹车声在工地门口响起。
穿荧光马甲的保安刚要拦,看见她警服上的省纪委徽章,立刻退后半步。
林晚秋冲进施工电梯时,王总工的电话打进来,声音压得很低:“林干部,您要的结构图纸我藏在b3层消防柜。但……”他停顿片刻,背景里传来电钻的嗡鸣,“半小时前,陈狙击手带着安保队上了顶楼,说要检查‘防恐装置’。”
“陈狙击手”四个字像根冰锥扎进脊椎。
林晚秋摸出袖口的防狼喷雾,电梯数字跳到“30”时,真实之眼突然捕捉到空气里的异常——某种低频震动正从顶楼向下渗透,连金属电梯壁都在微微震颤。
她想起苏医生诊疗室里的脑波监测仪,想起村民们提到“总觉得睡不醒”的抱怨,终于明白那震动是什么:能干扰脑电波的次声波装置。
“叮——”电梯门开。
三十七层的观景台风很大,林晚秋的警服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陈狙击手站在玻璃幕墙前,背对着她,金属义眼的数据流在雨雾中明灭。
他脚边摆着个黑色金属箱,箱盖敞开,露出里面缠绕的线圈和晶体——正是次声波发生器的核心部件。
“林干部。”陈狙击手转过脸,机械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陆总让您来送证据?真可惜,他现在大概没力气接电话了。”
林晚秋的真实之眼锁定他的喉结——没有起伏,这具改造人连呼吸都不需要。
但他左太阳穴的机械接口处,有极细的电流乱窜,那是情绪波动的痕迹。
她想起陆承宇说过,陈世昌给改造人植入了“服从芯片”,但过度使用会导致系统紊乱。
“陈世昌已经被捕了。”她故意提高声音,“你还在替他卖命?”
陈狙击手的义眼闪过红光,金属手指扣住次声波发生器的开关:“命令是摧毁证据。这栋楼的次声波覆盖半径五公里,能让整个青禾镇的村民忘记今天发生的事——包括你找到的地契,包括陆承宇的供词。”他歪了歪头,“不过你可以选择合作,陈总会保你……”
“你撒谎。”林晚秋打断他,真实之眼捕捉到发生器底部的倒计时——00:09:58。
“陈世昌根本没打算留活口,你只是他的弃子。”她盯着他左腕的编号“c-07”,“七年前矿难里失踪的爆破手陈七,对吧?你以为改造后能活下来,其实他早就在你芯片里装了自毁程序。”
陈狙击手的机械臂突然收紧,发射器的外壳发出变形的吱呀声。
林晚秋趁机冲向他脚边的金属箱,却被他的右腿扫倒在地。
膝盖磕在大理石上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真实之眼仍在运转——发生器的电源线从通风管道延伸出去,终点是顶楼的中央空调机房。
“晚晚!”
熟悉的嗓音穿透风声。
林晚秋抬头,看见陆承宇扶着观景台的栏杆,白衬衫浸透血,右肩的绷带被雨水泡得透红。
他身后跟着老周,举着从陈世昌保镖那里缴来的电击枪。
“承宇!”她想站起来,却被陈狙击手的机械脚踩住手腕。
“陆总。”陈狙击手的义眼转向陆承宇,“您违反了陈总的命令。”
“陈总的命令?”陆承宇扯出个冷笑,摸出怀表按动暗扣,“那你听听这个——”
录音里传来陈世昌的嘶吼:“等廉政大厦的次声波启动,把林晚秋和陆承宇的尸体喂鱼!地契、账本、矿场协议……全烧了!”
陈狙击手的机械关节剧烈震颤,数据流在义眼里疯狂闪烁。
林晚秋趁机抽出防狼喷雾喷向他的义眼,改造人发出电子蜂鸣,松开了脚。
她踉跄着扑向发生器,却发现倒计时已经跳到00:03:12。
“拆电源!”王总工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
林晚秋抬头,看见他正从管道口探出身,“中央空调机房的总闸在b3层消防柜,图纸里标了红色标记!”
陆承宇冲过来拉住她的手:“我带你去!”
“不行。”林晚秋甩开他,“你伤口在流血,老周送你下去!”她摸出手机扔给老周,“联系周警官,让他带人来顶楼控制陈狙击手!”
真实之眼在视网膜上展开整栋楼的结构地图。
林晚秋沿着安全通道狂奔,每下一层都核对图纸:十三层的消防栓被移过位置,十七层的应急灯线路被剪断——这栋“廉政大厦”根本不是民心工程,而是陈世昌的“记忆清除站”。
b3层消防柜的锁是密码锁。
林晚秋的真实之眼捕捉到金属表面的划痕——陈狙击手输入过“0715”,正是他的编号。
她输入密码,柜门弹开,图纸上的红色标记在灯光下格外刺眼:总闸的电线被换成了定时熔断丝,倒计时显示00:01:23。
“咔嗒。”她按下总闸的瞬间,整栋楼的灯光骤然熄灭。
次声波发生器的嗡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陈狙击手的电子尖叫。
林晚秋冲出消防柜时,手机亮起——周警官的短信:【陈狙击手已制伏,次声波发生器拆解中。
陆承宇在医疗车,让你别跑太快。】
顶楼的风停了。
林晚秋扶着栏杆往下看,暴雨不知何时停了,青禾镇的轮廓在暮色中逐渐清晰。
老槐树下,赵阿婆举着地契站在人群最前面,周警官正拿着扩音器喊:“十年前的地契找到了!山体滑坡不是天灾,是有人故意把房子建在断层带上!”
“晚晚。”
陆承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右肩的绷带被重新包扎过,怀表在口袋里闪着光。
林晚秋转身,看见他手里捧着束野菊花——是青禾镇后山最常见的那种,沾着雨水的花瓣上还挂着泥点。
“这是我在水库边摘的。”他说,“本来想等婚礼那天送你玫瑰,可赵阿婆说,野菊花的花语是‘清白’,和你很配。”
林晚秋接过花束,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老茧——那是十年前挖砖厂废墟时留下的。
真实之眼突然泛起温热的光,她看见他眼底的情绪像清澈的泉水,没有谎言,没有隐瞒,只有十年前那个举着铁锹喊“林叔醒醒”的少年,和现在这个愿意用命换真相的男人。
“陆承宇。”她轻声说,“你欠我的不只是一场婚礼。”
“我知道。”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左胸,“还有后半辈子,给你当证据保管员、地契修复师、青禾镇的守泉人——只要你愿意。”
远处传来欢呼声。
林晚秋望过去,看见周警官举着摄像机,赵阿婆的孙子举着地契跑在最前面,老槐树上的广播还在放着村民的歌:“高山岭上哟,泉水清又清——”
风掀起她的警服下摆,露出臂弯那道新添的刀伤。
但此刻,后颈的接口不再发烫,父亲的记忆碎片里,那个举着地质图的身影正朝她微笑。
而真实之眼的视野里,青禾镇的每一寸土地都在发光,像被暴雨洗过的、终于重见天日的地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