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零三分,市扶贫办主机房的金属门在林晚秋身后合拢时,她听见自己腕表的秒针在寂静里跳得格外清晰。
空调的嗡鸣突然停止。
黑暗来得毫无征兆。
林晚秋的指尖还悬在主干光纤接口上方,瞳孔因骤降的光线极速收缩,应急灯的红光在三秒后亮起,将控制台投出一片血晕。
她的后背紧贴着服务器机柜,视线扫过角落——王建军缩在控制台后,左手死死攥着一个黑色遥控器,指节发白如骨。
真实之眼在意识里自动展开。
王建军的喉结上下滚动,每吸一口气都要停顿半秒,像是被人掐着脖子喘气。
他的目光每隔三秒就往监控摄像头方向飘,右肩不自然地抬高,那是长期躲避视线的习惯性动作。
林晚秋的太阳穴微微发紧——正常断电不会让技术员露出这种猎物被盯上的恐慌。
“王工?”她故意放轻声音,指尖悄悄摸向腰间的战术手电。
王建军猛地抖了一下,遥控器“啪”地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后颈渗出的冷汗在应急灯下泛着光:“林……林主任?我、我刚检查电路,可能……可能是跳闸了。”
谎话。
林晚秋的直觉像刀尖般刺进神经。
王建军说“跳闸”时,舌尖顶了下上颚,这是典型的编造借口时的口腔动作。
她盯着他攥遥控器的右手——那不是普通的断电开关,是带信号屏蔽功能的物理断路装置,市面上只有特种工程队才会配备。
“需要我帮忙吗?”她向前半步,服务器机柜的金属外壳硌着后腰。
王建军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不用!不用!我……我马上恢复供电!”他转身时,裤脚扫过控制台边缘的U盘,那东西在红光里闪了闪——是新插上去的,接口还带着温热。
林晚秋退到阴影里。
她摸出改装后的信号发射器,金属外壳贴着掌心沁凉。
这是陆承宇连夜让人做的,能模拟外部攻击的流量特征。
当王建军的手指搭上总电闸时,她轻轻按下发射器开关——机房的备用电源指示灯骤然闪烁,监控屏上跳出“外部Ip入侵”的警告。
王建军的呼吸频率瞬间飙到每分钟二十八次。
他盯着监控屏,喉结动了动,从口袋里摸出另一个U盘插进去。
林晚秋看着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那些指令她再熟悉不过——删除原始日志,上传伪造的攻击记录。
当他的食指即将按下“确认”键时,她猛地冲过去,手腕扣住他的后颈压向控制台。
“看清楚你在帮谁擦屁股。”她的声音裹着冰碴,另一只手抢过键盘输入指令,“查看 \/var\/log\/debug\/rescue_qh7”。
屏幕亮了。
加密交易记录像潮水般涌出来。
南星基金会、地下钱庄、“阿杰”的粤语拼音备注,付款审批Ip全部指向周慕云的办公室内网终端。
林晚秋的指甲掐进掌心——这不是普通的资金挪用,是成体系的洗钱链。
王建军在她手下挣扎,带着哭腔:“我就是个打工的!他们拿我老婆孩子要挟!”
“现在说这个太晚了。”林晚秋扯下他的工牌别在自己胸前,将交易记录同步传给刘队的加密终端。
当备用电源的警报响起时,她迅速钻进通风管道,金属隔板硌得肩膀生疼。
凌晨两点十一分,通风口的灰尘落进眼睛里。
林晚秋揉了揉,却看见王建军的脖颈处爬满黑色数据流——不是幻觉,那些线条像活物般蠕动,从后颈蔓延到耳后,与记忆里吴天明推父亲下崖时袖口的纹路重叠。
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视网膜上残留着诡异的光影,像有人用烙铁在神经上烫了个印记。
“他们用同一个系统。”她对着通风管道低语,声音被金属壁反弹得支离破碎。
清晨五点四十分,市郊加油站的临时据点飘着速溶咖啡的苦香。
刘队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翻飞,屏幕里的“阿杰”照片与省公安的缉毒线报重合时,他的眉峰狠狠一挑。
“澳门洗钱团伙骨干,”他敲了敲周慕云的行程记录,“每次资金转移前都去珠澳口岸,调研?骗鬼呢。”他将情报加密打包,最后一行标注在文档末尾:“政商技三位一体,建议中央巡视介入。”
上午八点十九分,市审计局局长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得严丝合缝。
周慕云盯着监控里林晚秋撤离的背影,指节敲了敲桌面。
座机的加密号码接通时,他的声音像浸在凉水里:“启动‘黑莲计划’,把陈明的女儿转去私立医院——医生要‘特别照顾’。”
挂断电话,他解开领带走向落地镜。
镜中倒影里,后颈的皮肤下隐约浮出黑色纹路,像藤蔓缠绕着动脉。
他抬手抚过,纹路瞬间隐没。
墙上的全省扶贫资金分配图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红线交织成玫瑰形状,花心正落在青禾镇。
上午九点零七分,城南旧货市场三楼的出租屋飘着霉味。
生锈的门锁被轻轻转动,门缝里漏进的光映出一只戴黑色皮手套的手,指尖捏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林母的字迹:“暗格里的钥匙,能打开所有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