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议事殿格外清净，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片刻。
苏沅正靠在廊柱上把玩着指尖凝聚的暗紫色光点，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带着笑意的脚步声。
“老朋友，你这一身煞气，倒是比以前更盛了。”爱神身着绣着粉白蔷薇的银纹长袍，发丝用金带松松束起，手中摇着一把羽扇，风流倜傥的模样与神界的肃穆氛围格格不入。
苏沅回头，眼底的冷意淡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怎么，爱神大人不去撮合那些痴男怨女，反倒来我这找乐子？”
“无趣的很。”爱神凑近，羽扇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倒是你和光明神，在那镜子里的世界玩得挺尽兴？”
苏沅指尖的光点骤然收紧，眼神瞬间锐利：“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别急着动怒啊。”爱神笑得眉眼弯弯，“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俩数万年的死对头，突然一起失踪，回来后气场大变，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
他顿了顿，羽扇指向不远处正缓步走来的焚音，“你看，人家光明神可是特意提前来了，摆明了是想跟你好好谈谈。”
苏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焚音恰好抬头，两人视线再次相撞。
她迅速收回目光，冷哼一声：“谈正事而已，别想歪了。”
“正事？”爱神挑眉，语气暧昧，“我看是‘旧情复燃’吧？听说在幻境里你们可是同吃同住，亲密得很呢。”
“你查我？”苏沅眼神一沉。
“哪用查。”爱神摆了摆手，“我的爱之箭能感知世间所有情愫，你俩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牵绊，隔着三界都能感觉到。”
他凑近她耳边，低声调侃，“怎么，我们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黑暗神，也会为情所困？”
苏沅抬手，暗紫色的藤蔓瞬间缠上爱神的羽扇，轻轻一扯，羽扇便落在了她手中。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她把玩着羽扇，语气带着几分顽劣，“小心我把你的爱之箭都换成黑暗荆棘，让你再也撮合不成一对。”
“别别别！”爱神连忙讨饶，“我错了还不行？不过说真的，光明神那家伙对你是真不一样。”
他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道：“数万年的宿敌能在虚幻世界里生出真情，也是一种缘分，你心里要是真有他不妨试试？说不定光与暗也能共存呢？”
苏沅握着羽扇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她正要开口反驳，焚音已经走到了近前，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羽扇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爱神见状，立刻识趣地后退一步，笑道：“好了，不打扰二位谈正事了，记得哦～遇到真爱可别错过！”
说完，便化作一道粉色流光，溜之大吉。
廊柱下只剩下苏沅和焚音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苏沅将羽扇扔还给爱神消失的方向，清了清嗓子：“走吧，进去谈。”
焚音点头，跟在她身后走进议事殿。
只是两人都没发现，彼此的心跳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而不远处的云层后，爱神正探出头，嘴角挂着看好戏的笑容，手中的爱之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议事殿的议题草草收尾，焚音提出的三界能量监测方案被苏沅不咸不淡地应下，两人便随着众神前往云海之上的宴会场地。
这里早已布置得流光溢彩——星辰编织的帘幔随风轻拂，水晶地面映照着漫天霞光。
餐桌上摆满了自然神培育的灵果、矮人神酿造的琼浆，甚至有河神献上的琉璃盏盛着月光酿成的甜酒。
久未露面的古老神只纷纷现身，兽神化作人身却保留着狐耳长尾，时空神披着缀满星子的斗篷，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时空涟漪，整个宴会热闹非凡，却又不失神界的雍容华贵。
苏沅刚拿起一杯暗紫色的荆棘酒，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笑声：“好久不见，西萝。”
她回头，只见死神一袭玄黑长袍，银灰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手中的魂镰化作一枚小巧的骨戒戴在指尖，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眼底却藏着真切的笑意。
“你倒是舍得从冥界出来了。”苏沅嘴角扬起真心的弧度，与面对焚音时的冰冷截然不同，“我还以为你要守着你的亡灵军团，直到天荒地老。”
“冥界太平，倒是你……”死神目光扫过她周身，捕捉到那一丝未散的复杂气息，“倒是多了些烟火气。”
他顿了顿，看向不远处正被众神围着的焚音，挑眉道，“看来这段日子，你过得很‘精彩’。”
苏沅轻呷一口酒，掩饰住眼底的波动：“不过是被困在幻境里，误打误撞罢了。”
“幻境？”死神轻笑，“能让你和光明神放下争斗，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幻境。”
他显然早已听闻前因后果，却没有多问，只是递给她一枚黑色的骨哨，“冥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若是遇到麻烦，吹它。”
“谢了。”苏沅接过骨哨，随手揣进袖中。
她与死神相识数十万年，是为数不多能抛开立场、真心相待的好友，无需过多寒暄，彼此都懂。
两人正聊着，爱神端着两杯酒走过来，笑着打趣：“哟，两大‘凶神’聚首，这宴会的气场都冷了几分。”
他将其中一杯递给死神，“死神大人，尝尝我特意为你调的‘忘忧酒’，保证让你暂时忘记冥界的枯燥。”
死神接过酒，淡淡道：“不必了，亡灵的哀嚎，比任何美酒都让我安心。”
苏沅忍不住笑出声，看着爱神吃瘪的模样，心中的烦躁也消散了不少。
她抬眼望去，恰好看到焚音正朝着这边看来，目光落在她与死神相谈甚欢的脸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
宴会的乐声响起，兽神邀请春神共舞，时空神与星神在一旁探讨宇宙奥秘，苏沅靠在栏杆上，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手中的荆棘酒泛起阵阵涟漪。
遗忘之镜的幻境如同一场大梦，可那些甜蜜与悸动却无比真实，如今回到神界，面对数万年的宿怨与眼前的真心，她终究还是陷入了两难。
“在想什么？”死神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苏沅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比想象中复杂。”
死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焚音，轻声道：“光与暗并非绝对对立，就像生与死缺一不可，若真心想选便无需在意他人眼光。”
苏沅心中一动，转头看向死神，他却已转身走向别处，留给她一个洒脱的背影。
这时，焚音端着一杯金色的圣光酒走过来，递到她面前：“尝尝这个，对神力恢复有好处。”
苏沅看着杯中流转的金色光芒，又看了看焚音眼底的真诚，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接过了酒杯。
指尖相触的瞬间，一丝微弱的电流划过，两人同时僵了一下，又迅速收回手。
宴会的乐声依旧悠扬，云海之上的霞光绚烂夺目。
可这对跨越数万年恩怨的宿敌，却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比霞光更复杂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