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京郊十里长亭薄雾未散,云朔一身玄色劲装立于马车旁,身姿挺拔却难掩眼底的不舍。
三皇子身着明黄常服前来送行,他拍了拍云朔的肩,语气带着几分郑重:“此去路途遥远,邻国局势复杂,你务必保重!待你归来,我与你再论朝堂风云。”
云朔颔首致谢,两人虽曾为盟友,此刻却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情谊。
不远处,崔家三兄妹缓缓走来。
崔巍拄着轻便的木杖,眼中满是关切:“边境商号已备好沿途物资,若遇困境,可凭信物联络分号掌柜。”
崔兰则递过一个锦盒,里面是她精心挑选的伤药与防潮的丝绸地图:“邻国气候潮湿,这些东西或许能用得上。”
苏沅走在最后,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绣着缠枝莲纹的平安符,符袋边缘还留着她指尖摩挲的温度。
她慢慢走到云朔面前,将平安符轻轻塞进他手中,声音轻柔却坚定:“这是我求寺庙高僧开过光的,你带着它,一定要平平安安。”
话音未落,苏沅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云朔脸颊上亲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她却像被烫到一般,脸颊瞬间泛红,转身想躲到崔兰身后,却被云朔伸手轻轻拉住。
云朔握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别怕,我都记着。”
他俯身靠近她耳边,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会用盲文给你写信,把沿途的风景、遇到的趣事都告诉你,让你就像跟着我一起走了一趟。”
苏沅闻言,眼中泛起泪光,却用力点了点头:“我等你的信,也等你早点回来。”
马车缓缓启动,云朔立于车辕上,手中紧攥着平安符,目光始终落在苏沅的方向,直到她的身影渐渐模糊在晨雾中。
苏沅站在长亭下,望着马车远去的尘土,指尖轻轻触碰方才亲过他脸颊的唇瓣,心中满是期盼。
她盼着那些带着云朔笔迹温度的盲信,更盼着他早日冲破风浪,回到自己身边。
崔府的晨光里,总能看见苏沅的身影,她坐在玉兰树下的软榻上,一边听老大夫讲解护眼的法子,一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针灸后的眼眶,配合度极高。
往日里对眼疾的淡然,如今多了几分迫切,她总想着多好一分,等云朔回来,就能更清楚地看清他了。
徐姨娘看在眼里,常笑着为她添一盏温热的枸杞茶:“心有所盼,眼疾好得也快。”
而千里之外的邻国皇宫,云朔的日子却过得剑拔弩张。
白日里,他要与摄政王叔周旋,表面上装作“归国后安分守己”,暗地里却联络母妃旧部,搜集王叔谋害母妃、把持朝政的证据。
朝堂上,王叔屡次设下陷阱,或是让他处理棘手的边境冲突,或是故意克扣他的王府用度,试图逼他露出破绽,云朔都一一冷静化解,半点不露锋芒。
唯有到了深夜,烛火摇曳的书房里,他才卸下满身防备。
案头放着苏沅送的平安符,他铺开特制的盲文纸,用尖笔细细刻写:“今日路过市集,见有卖糖炒栗子的,想起你说过爱吃甜,便买了一包,可惜不能立刻送到你手边;邻国的雪比京中来得早,落在宫墙上像覆了层白纱,等你日后来看,还带你去城外的雪山脚下,听松涛声”。
字里行间不提朝堂凶险,只说日常琐事与风景,末了总要加上一句“我一切安好,勿念”,才小心翼翼将信折好,交给心腹快马送往崔府。
苏沅收到信的日子,是崔府最热闹的时刻。
她会让小桃扶着自己坐在桌前,指尖轻轻划过盲文凸起的纹路,逐字逐句地“读”。
读到糖炒栗子,她会忍不住弯起嘴角,轻声说:“等他回来,我让厨房做给他吃”。
读到雪山松涛,又会微微蹙眉,小声念叨:“雪天路滑,他可别冻着”。
担忧与欢喜在指尖与心口流转,她会把读过的信仔细收好,放进绣着海棠花的锦盒里,时常拿出来再“读”一遍,仿佛云朔就在身边,与她闲话家常。
日子在一次次的针灸、一封封的盲信中悄然流逝,苏沅的视力日渐好转,已能看清近处人的眉眼轮廓。
而云朔的布局也渐渐成型,母妃旧部已暗中集结,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能向王叔发起总攻。
两人虽隔千里,却借着盲信传递的相思与平安,在各自的轨道上努力前行,只为早日迎来重逢的那一天。
云朔归国已有半年,往来的盲信从未间断,有时一日竟能收到两三封。
清晨是“今日随王叔处理政务,见宫苑梅花开了,想起京中你院中的海棠”。
午后是“午后喝了杯热茶,忽然想知道你此刻是不是在晒太阳”。
深夜则是“今日一切安好,你要按时喝药,莫要惦记”。
每一封都字迹工整,字里行间满是细碎的牵挂,苏沅把这些信按日期叠好,藏在海棠锦盒里,如今已攒了满满五盒。
她的眼疾也有了大进展,虽因胎毒积年太深,无法恢复到常人水平,却已能清晰看清近处的事物。
晨起梳妆时,能对着铜镜描出淡粉色的眉形;翻看盲信时,不用再依赖指尖触摸,能直接看清信纸上“善善亲启”四个字的笔画。
苏沅经常坐在庭院里,笑着对小桃说:“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等云朔回来,我能看清他的样子了。”
崔家的日子也愈发顺遂。
崔巍的腿彻底痊愈,只是阴雨天时会隐隐作痛,却已不影响上朝理政,如今在户部任上得心应手,连圣上都时常夸赞他。
崔兰的商号版图扩展到了沿海一带,不仅做丝绸茶叶生意,还兼营海外香料,成了京中数一数二的女商人,连宫中嫔妃都常向她定制布料。
府中添了不少新仆役,庭院里的海棠与玉兰年年盛开,处处透着安稳兴旺的气息。
每逢阴雨天,崔巍会陪着苏沅坐在廊下,看着雨打芭蕉,轻声说:“云朔那边应该快有结果了,他的暗卫上月还来过人,说邻国朝堂动静不小。”
崔兰则会带着新得的海外糖糕过来,笑着补充:“等他回来,就该筹备喜事了。”
苏沅听着兄姐的话,指尖轻轻摩挲着平安符,眼中满是期盼。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庭院的石板路上,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重逢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