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光阴,弹指即逝。
幽冥界的阴寒之气仿佛还附着在衣袍上,陌尘带着凌洲、凌玉踏着十一月浓重的山雾归来。
露水打湿了青石阶,寒意侵骨。
今日初八日,陌尘带了好多礼物送给君笙,他并不知君笙喜欢哪一样,所以每样都买了点,吃的,玩具,衣裳都有。
快到宗门口的时候,凌玉问道:“仙尊为什么不带神,不带公子一起去?”
陌尘手一挥,一道光幕出现,里面的君笙双眼赤红,阴狠毒辣,眼里没有情只有杀戮,这是被幽冥界天裂里的魔煞,怨灵伤了本体,入了魔大肆杀戮凡人。
凌玉再次问道:“仙尊运用大术法可有受伤。”
陌尘站在台阶上望着前方:“此乃大命运术,我知道他有此一劫,用大命运术将他困在月影宗,只要他不下山,刚刚那一幕就不会发生,好在事情都解决了,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
凌玉恭敬行礼:“多谢仙尊替公子考虑,公子能有得仙尊这样的好师尊,以后也能安全度过每一天。”
他们一边聊着,一边往上走着,陌尘走在最前头,他突然停止脚步问道:“凌玉觉得我是个好师尊,可我不觉得自己有多好,我不是你记忆中的公仪尘。
我只是个胆小怕事,柔弱,且一身伤痕的前月神而已,我现在甚至不能算是月神,神位没了。”
凌玉:“仙尊在弟子眼里就是最好的,想必他也会这样觉得。”
正说着,远远就看见君笙从宗门口朝下跑来。
“师尊!封印天裂辛苦,可有受伤?”一声清朗带着急切的呼唤穿透雾气,带着一丝温暖的关心。
台阶上,君笙跑起来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十八岁的少年身姿挺拔,已褪去了大部分稚气。
他几乎是飞奔下来,眼中是纯粹的喜悦。
陌尘停下脚步,看着徒弟跑近,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从随身的空间戒里取出大包小包,一股脑塞进君笙怀里。
少年衣袍、各色糕点、新奇玩意儿,堆了满怀。
“阿笙,”陌尘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却努力维持着平日的语调,“三年未见,可有懈怠修炼?
待会儿,与为师过过招。”
君笙一边手忙脚乱地抱住这堆“关爱”,一边赶紧表忠心:“寒霜师伯盯得可严了,弟子哪敢偷懒?”
他低头翻看着簇新的衣袍,有些哭笑不得:“师尊,您这是把成衣铺子搬回来了?弟子哪穿得了这么多?”
“长身体的时候,多备些总没错。”陌尘说得理所当然,抬步继续向上。
一旁的凌洲立刻凑上来,酸溜溜地搭着君笙的肩膀:“瞧瞧,师尊就是偏心眼儿。不但买了好多礼物,连……
连师弟学的那些高深法术、阵法、符箓,师兄我连见都没见过。”
“师兄,这样说可就没意思,要不待会来我殿中挑选你喜欢的?”
“罢了罢了,这是师尊买给你的,我不要,我要的话就叫师尊再给我买。”
“凌洲师弟,待会我送一件礼物,保证你喜欢的不得了。”
凌洲还真有点期待这件礼物。
说笑间已到待月殿前。
陌尘脚步未停,对凌玉道:“凌玉,随我进来上药。”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是。”凌玉应声跟上。
凌洲和君笙对视一眼,只得留在殿外凉亭。
山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过,凌洲搓了搓胳膊,凑近君笙,压低声音,一脸八卦:
“哎,上次说了一半。
师尊醉酒那次,后来到底咋了?快说快说,师兄好奇得很!”
君笙的脸瞬间有点热,眼神飘忽。
他实在说不出口,难道告诉师兄,师尊夜夜在梦里喊着自己的名字,发出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和求饶。
他只能含糊其辞:“就……就喊我名字呗,没别的了。”
“就喊名字?”凌洲明显不信,用胳膊肘捅捅他,“师尊睡相如何?
只喊你不喊我?肯定还有事儿!”
君笙被他缠得没法,正想搪塞过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紧闭的寝殿门。
凌洲也察觉到了,两人默契地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
殿内,压抑的痛哼和低语断断续续传来。
软榻上,陌尘衣衫半褪,露出伤痕累累的背脊,新伤叠着旧痕,狰狞刺目。
凌玉正小心翼翼地将清凉的药膏涂抹上去,指尖每一次触碰都引得陌尘肌肉紧绷。
“仙尊……这些伤疤……是神君留下的?”凌玉轻声问,带着不忍。
陌尘咬着牙关,吸了口气:“……不想说,你也别盯着看,快些上药,不要说其他的话。”声音闷闷的。
“那弟子换个问题。”凌玉手下动作放得更轻,“仙尊心里……究竟如何看待神君?
他做了那么多……混账事,您为何不恨他、不怨他,还愿意……等他长大?”
他沉默了片刻。
“……我被他用情丝绕浇灌长大,又被他灌了百年的醉生梦死露,”陌尘的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这身体,早就刻上他的烙印了。
你就当……
当我中了他的情毒,离不得他。我活着是为他,我修炼也是为他,甚至连我的道心也是他。”
“那……您恨他吗?怪他吗?”
凌玉追问。
陌尘猛地撑起身,眼眶微微泛红,情绪有些激动:“我不知道如何说。
我只知道现在一到晚上,梦里全是他。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只是心里有个念头,好好待他。
现在只想看着他好好的,建功立业,洗脱罪名,重新堂堂正正地站在九天之上。
这……或许也算是我在替他赎罪?”他喘了口气,重新趴回去,“胸口……的伤,还是我自己来。”
凌玉拿过绷带:“没事,还是我来,这绷带自己可绑不了。”
陌尘看着他轻轻的给自己缠上绷带:“凌玉,你觉得我怎么样,会嫌弃我吗?”
凌玉忙道:“仙尊是最好的仙尊,所以才能入神君的眼,弟子不敢嫌弃仙尊!
在凌玉心中,仙尊很厉害。”
“我身体变得越来越敏感,受不得触碰,反噬的伤痛快把我压垮了,我不甘心就这样结束。”
“难怪上次您醉酒,弟子刚碰到这里,您反应很大……原来真的不喜旁人触碰。”
他想了想,将头枕在手上说道:
“……没什么,小小抱怨了一下,别介意。”陌尘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丝脆弱,
“我的心……不死树心,在君笙那里。
所以……才受不住触碰。”
他闭上眼,催促道:“上药吧,我忍着,快些。”
凌玉不敢再多言,动作麻利地处理好伤口,用绷带仔细缠好,恭敬行礼退了出去。
门一开,正对上门口神色各异的凌洲和君笙。
凌洲还想探头往里看,被凌玉一把拽住胳膊往外拖。
“哎哎,凌玉你干嘛?
他们刚才说什么,什么神君?什么心在师弟那儿?哪个师弟?君笙吗?”凌洲被拖着走,嘴里噼里啪啦问个不停。
凌玉只当没听见,脚步更快了。
凌洲有点嫉妒:“不是你跑那么快干嘛,为什么连你也可以和师尊聊那么久,我就不行。
殿内,陌尘已整理好衣袍,朝门外唤道:“阿笙,进来。”
君笙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顺手带上了门。殿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陌尘走到他面前,手中凭空出现一柄流光溢彩的长剑,剑身似有月华流淌,寒气逼人。
“幻月剑,”他将剑递过去,“你的生辰礼。”
君笙双手接过,入手冰凉沉重,仿佛与自身血脉隐隐呼应。
他迟疑了一下:“刚刚不是给了很多,这剑,师兄……也有吗?”
“师兄没有。这把剑本就是你的仙剑,”陌尘语气平淡,“不过是物归原主。”
他顿了顿,看着君笙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君笙握着剑,手指收紧,脸颊微红,有些难以启齿:“……是。”
“那为师晚上的梦话你也听见了。”
“师尊每夜……梦中唤的那些话……弟子……弟子并非有意探听。
还有您和凌玉师兄说的……”他鼓起勇气抬头,“师尊,凌洲师兄也听见了。”
“只是那些话也没什么,只要为师说的梦话不要让他们知道就好。”
“弟子嘴快,不小心说漏了一点,被凌洲听了去。”
陌尘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朵尖都染上绯色:“你!你不是说……不告诉别人?”声音都变了调。
“师兄他……是自己听见的。”君笙赶紧解释,带着点无辜,“而弟,弟子也没说得太……真切。”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陌尘的脸色,只见师尊眼神闪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心中莫名一软。
他试探着上前一步:“师尊……弟子……能看看您的样子吗?八年了,从未见过……”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好奇和一丝恳求。
陌尘下意识地抬手,将一直戴着的帷帽往下又扯了扯,遮得更严实:“不行!为师……长得不好看,不是你喜欢的模样。”声音闷闷地从帷帽下传出。
君笙看着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心中那点莫名的情绪更清晰了。
他放软了声音,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师尊每夜都唤弟子……今夜,让弟子留下陪您可好?就……只是陪着。”他特意强调。
“你……”陌尘心中甚喜却很快理智起来,猛地后退一步,声音拔高,“胡闹,出去!为师累了。”
他几乎是推搡着把君笙往门外赶,“切磋明日再说,快回去。”
“砰”地一声,殿门在君笙面前关上。
之前就是太纵容他,才导致后面的那些荒唐事,如今定然要好好当一回师尊,好好教导他,不能让上辈子的事情重蹈覆辙。
他抱着幻月剑,站在紧闭的门外,看着门缝里透出的温暖烛光,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低声嘀咕:“明明……梦里不是这样的,喊的那样亲切,为何不乐意。”语气带着点委屈和不解。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走在回去的路上思考着,还以为是师尊孤独寂寞,想找我聊天。
师尊到底是什么意思,每晚蒙着纱巾,叫着我的名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现在怎么还严肃起来了,不懂。
推开门,烛光摇曳中,一个人影慵懒地斜倚在他的床榻上,姿态闲适得仿佛在自己家。
君笙瞬间警惕:“谁?”他反手关上门,手中拔出幻月剑。
那人闻声,缓缓睁开眼。
那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甚至带着几分君子风度,眉眼间却又不失少年英气,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温柔似水,周身气质风度翩翩。
“阿笙,”那人的声音清朗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稔,“回来得真慢,为师等你好久了。”他姿态优雅地起身,缓步走近。
君笙惊疑不定:“……师尊?”这个人的气息……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自称师尊的人已走到他身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下巴亲昵地搁在他肩上,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小时候,为师入梦教你符箓、阵法、丹道、药道……都忘了?”
他的手指还调皮地挠了挠君笙垂下的发丝。
这亲昵的举动和那熟悉的“入梦”说辞,瞬间击中了君笙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
他猛地转身,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回抱住对方:“师尊?那座石像……真的是您?
终于见到您了,我……我好想您。”
他急切地问,“对了师尊,您……您到底叫什么名字?”
“公仪尘。”他含笑看着他,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或者……顾陌尘,萧陌尘,陌尘,都是我。”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君笙眼睛瞪得更圆了:“陌尘仙尊……也是您?”
“聪明孩子。”公仪尘奖励似的捏了捏他的脸颊。
然而下一秒,异变陡生。
几条散发着莹润光泽、充满生机的翠绿树藤毫无征兆地从公仪尘身上蔓延而出,如同灵蛇般缠绕上君笙的手腕脚踝。
君笙下意识想挣开,却被缠得更紧。
“师尊,您……这是什么意思?”君笙话未说完,就感觉那些树藤竟灵活地开始解他的衣带。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脸色大变:“师尊,您想做什么?”
“做什么?”公仪尘依旧笑得温润如玉,眼神却带上了一丝促狭,“当然是做点……我们该做的事。”
“什么事,弟子并不记得做了什么对不起师尊的事?”
“小阿笙,还真是健忘。
你上辈子,上上辈子,对为师的身体做了什么,害的顾陌尘用为师的本体自爆来挽救被你灭完的凡人,因此为师元神再次沉睡,重修两千年才凝成本体仙身。”
他话音未落,一根树藤竟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径直打向君笙的后背,随后直直向下而去。
“啊!不要,师尊,那里不行的,还请师尊自重。”君笙头皮炸开,失声惊叫,身体却被树藤牢牢固定,动弹不得。
公仪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慢悠悠地问:“小阿笙,舒服吗?”那语气平淡如水。
君笙内心简直天崩地裂。
这、这还是他记忆中那个清冷如月、高不可攀的师尊吗?
这孟浪的作风,这虎狼之词。
他欲哭无泪,只能强作镇定:“师尊,弟子知错了。您放开我,还是让弟子来伺候您,定让您满意……早知师尊是这样的心思,该是弟子主动些的。”
他试图“反客为主”。
“啧!”公仪尘轻嗤一声,一条树藤瞬间灵活地缠上了君笙的嘴,将他后面的话堵得严严实实。
“封住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本座的分身。”公仪尘的眼神终于冷了下来,带着一丝真实的怒意,“给他灌那种下三滥的情药,打死你得了。”
绿光一闪,君笙整个人被凭空出现的巨大树洞吞了进去,只留下闷闷的捶打和呜咽声:“唔唔唔!师尊,我错了,放我出去。
你说的那些事,弟子不知道。”
公仪尘这才慢悠悠地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姿态优雅地品着,仿佛刚才那个用树藤“教训”徒弟的人不是他。
过了片刻,树洞消失,君笙狼狈地跌坐在地,脸色发白,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公仪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截通体碧绿、缠绕着丝丝混沌气息的神木树藤,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喏,”他把玩着树藤,语气轻松得像在介绍一件玩具,“这个叫‘流萤’。
以后你再犯错,为师就用它抽你,保管让你印象深刻,长长记性。”说完,那“流萤”仿佛有生命般,倏然地缠上君笙的腰。
“滋啦——”微弱的电弧闪过。
“啊!”君笙痛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啪!”“啪!”“啪!”
公仪尘手指微动,“流萤”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君笙身上,每一下都带来深入骨髓的麻痹剧痛。
“住手。”殿门被猛地推开,无名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看到地上蜷缩呻吟的君笙,又惊又怒地瞪着公仪尘:“阿尘,你发什么疯,把他打成这样,不怕露馅吗?”
公仪尘收起“流萤”,一脸无辜地耸耸肩:“我教训自己徒弟,你管得着?”那神情,仿佛刚才行凶的不是他。
无名:“一下没看住你,尽捣乱。”
公仪尘气愤道:“我不是罪人,不至于看我看的这么紧吧!快说,又有什么?”
无名被他这态度气得不轻,压低声音吼道:“你儿子找你,跟我回去。”
公仪尘立刻变脸:“他是顾陌尘的儿子,不是我的。”他试图撇清关系。
“你们迟早要融魂,分身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无名毫不客气地戳破他的幻想。
“我的大好年华啊……”公仪尘夸张地捂住胸口,一脸悲愤,“一觉醒来,你就带个孩子来让我当父亲,我接受不了。”他控诉地看着无名。
“接受不了也是你自己惹的祸。”无名没好气,“当初我找你几次让你走,是谁赖在他身边不肯动。”
“那是我元神沉睡了,身体被顾陌尘那根木头掌控着,能怪我吗?”
公仪尘理直气壮地反驳,随即眼睛一亮,“哎,要不这样,你明天就把那孩子带来找陌尘。
让他天天粘着那个木头,别来找我。
那孩子一本正经的样子,简直跟顾陌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对了……”
他挠挠头,露出困惑的表情,“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无名气得直接上手揪住他的耳朵:“不长记性是吧。
连自己儿子叫什么都能忘?”
“哎哟……疼疼疼!松手!快松手!再揪我翻脸了。”公仪尘疼得龇牙咧嘴,连连告饶。
无名松开手,看着地上狼狈的君笙,又看看一脸委屈揉着耳朵的公仪尘,头疼地叹气:“你无缘无故打了他一段,还对他做那种事……
你把他欺负成这样,不怕他记恨你,不怕他以后……对你不尊重?”
公仪尘揉着耳朵,瞥了君笙一眼,哼了一声:“阿笙都当爹的人了,被我欺负一下怎么了,就该我欺负他。
他凭什么欺负我的分身,陌尘他们就是我。”他说得理所当然。
无名被他这强盗逻辑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憋出一句:“刚刚还不承认,现在承认他就是你了。你从前犯的错……是不是都推给分身替你受罚了?”眼神充满了怀疑。
公仪尘立刻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紧张地左右看看:“嘘……小声点。让师祖和师尊听见,又得罚我抄清心咒抄到手断。”
他赶紧转移话题,指着君笙,“行了行了,我不走了,就在这儿待着。
你,回去带孩子。”
无名简直要被他气笑:“他到底是谁的孩子?我都替你带了一千六百年了。
你知道他跟你小时候一样难哄吗?而且他现在长大了,不需要人带了。”
公仪尘不耐烦地摆摆手,走过去,弯腰,像拎麻袋一样把还在地上抽气的君笙提溜起来,毫不温柔地扔回他自己的床榻上,然后推着无名往外走:“行了行了知道了。啰里啰嗦的,你快走。
我找个地方睡一觉,明天……明天再说!”他砰地关上门,把无名关在了外面。
无名看着紧闭的房门,气得直跺脚:
“真是个小祖宗!
还跟自己过不去无语。头大,多大的人了还和个孩子一样幼稚。”他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
门外终于清静了。
公仪尘脸上的不耐和嬉笑瞬间褪去,他走到陌尘寝殿外,身影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殿内。
寝榻上,陌尘似乎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公仪尘的意念沉入识海深处。
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中,他看到代表自己分身的陌尘正闭目沉睡,而散发着柔和绿光的树灵,正孜孜不倦地围绕着陌尘,修复着他身体上那些看不见的、更深层的疲惫与伤痕。
公仪尘的虚影静静地看着,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融入了那片识海的光晕之中。
公仪尘望着自己的神器树灵自言自语道:阿笙如今和他的孩子一样大,明日要是相见,会不会闹笑话,还蛮想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