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说的，艺术家的声誉，比生命都重要，这的确是他的肺腑之言。
但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比他的声誉还要重要无数倍。
那就是为了这间艺术馆的存续。
在得知艺术馆即将被拆除的消息时，他已经被确诊为肺癌晚期，生命所剩无几。
为了再燃烧最后一回，从年初开始，他就悄悄为这场 “盗画” 做着准备。
计划本身其实很简单：先用掉落的门板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再让结草贵妇在几秒内将画作的虫丝肢解收回体内，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场 “画作消失” 的戏码。
但真要实施起来，每一步都还是很困难的。
为了嫁祸给宝可梦，也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他特意在大半年前就买好了白磷，一直小心储藏着，并不断试验白磷燃烧的时间和产生的白烟大小，找到最适合的用量。
时隔9个月，联盟根本无从查起，就算联盟真的神通广大搜到了他的购买记录，那也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而结草贵妇的藏匿地点，他也是精挑细选，馆内肯定是不能待，馆外的话，只有小巷口，不仅位置隐蔽，监控无法很清楚捕捉身影，还能清楚听到门板掉落的声音，堪称完美。
他尝试了很多次，如何在外出时将精灵球“不经意”的甩进巷子里，为了保险起见，作案当天，他还带了一个空精灵球来扰乱视线。
第二步，就是他今年特意招来的保安李勇，毕竟，如果没有一个很显眼的目击证人，还是很容易怀疑到他的身上。
而李勇那一身还不清的外债，恰好成了最 “合理” 的作案动机，足以轻易转移联盟的调查视线。
当然，他从没想过要真的害李勇。
毕竟李勇并没有真的犯罪，没有确凿证据，联盟无法抓人，也就不会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而，自己给的这份工作，还能帮他慢慢还清外债。
第三步，就是怎么快速收掉画作上的那些虫丝了。
为了做到这一步，他让结草贵妇练习了整整半年，才能达到在透明虫丝不断的情况下，数秒内将画作肢解的程度。
接下来，就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了。
终于，在画作 “丢失” 的前一天，讨债的人碰巧上门 —— 也就成了计划里最完美的一环。
当天夜里，他独自在馆内布置好白磷和虫丝。第二天一早，便借着受伤的由头去了医院，再加上随身携带的空精灵球，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就此成立。
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他太了解现在的年轻人了。
当代年轻人总喜欢一些和诡异沾边的事情，只要传出艺术馆闹鬼、画作凭空消失的传闻，必然能引来大批看热闹的游客。
同时，只要联盟一天查不出 “盗画者”，艺术馆就暂时不会被拆除。等他去世后，这件事会彻底变成一桩悬案。
就算，这波靠骗来的流量并不持久，但这也是，他能为这座艺术馆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只可惜…… 还是没能瞒住啊。】
菜瓢低着头，指节因为用力攥紧而泛白，喉间又涌上一阵腥甜，他连忙用纸巾捂住嘴，鲜红的痕迹在纸上缓缓蔓延开。
……
“希罗娜小姐，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头顶吗？”
菜瓢思绪回到现在，他见希罗娜和白沐辰半天都没说话，反而一直仰着头，看着他的头顶，他忍不住再度开口问道。
“没什么，菜瓢馆主，您的内心世界真的很丰富呢。”
白沐辰扫了眼满天的弹幕，笑了笑，转头看向希罗娜。
“如何，你现在，还要继续抓捕‘盗画者’吗？”
“……”
希罗娜抿着嘴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久久没有说话。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
“希罗娜阁下，我们已经找到菜瓢的购物清单和小巷监控记录，接下来……”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汇报声，菜瓢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又黯淡了几分，仿佛已经预见了这座艺术馆的结局。
事情一旦曝光，靠 “闹鬼传闻” 吸引来的游客会瞬间散去，联盟为了掩盖这场馆主自导自演的丑闻，说不定还会立刻查封这里。
【老伙计，抱歉了……】
希罗娜握着手机，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轻轻叹了口气：
“辛苦了，不过我们调查的方向可能出了偏差，暂时不用继续了，你们先休息吧。”
“希罗娜小姐，你……”
菜瓢惊讶地抬起头，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要误会，我没有包庇罪犯的意思。”
不等菜瓢开口，希罗娜淡淡打断道。
“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三幅画作的所有权一直属于您本人，艺术馆只是负责寄存展出，并不具备处置权。”
“如果创作者本人对自己的作品做出一些特殊处理，只要没有造成恶劣社会影响，联盟其实并没有强制插手的权力。”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菜瓢苍白的脸上：“这件事情，到此为止。祝庆市联盟不会再深究，菜瓢馆主，您还是多保重身体吧。”
“沐辰，我们走。”
希罗娜拉着白沐辰的手，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可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身后传来菜瓢带着浓重喘息的声音：
“咳咳，希罗娜小姐，感谢您的隐瞒，可祝庆市联盟那边就不劳您费心了，如果她们真的查出来，那也是我的命，我不想，因为我的一己私利，让神奥最耀眼的明珠染上‘包庇罪犯’的污点。”
“我说过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希罗娜没有回头，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金色长发随着她微微侧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如果真要承担什么后果……”
呼——
房门推开，涌进来的晚风将她的黑色风衣下摆吹得猎猎作响。她斩钉截铁的声音穿透风声，在狭小的办公室里铿锵有力：
“由我一人承担！”
……
“你去哪，是送你回旅行团定的酒店，还是跟我回别墅？”
车上，希罗娜坐在主驾上，斜睨着白沐辰，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点。
“还有，你能不能别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你最后竟然没有选择揭穿菜瓢馆主，看来搜查官也不是只认规矩，还挺有人情味的嘛。”
白沐辰摇摇头，对着希罗娜竖了个大拇指。
“别误会，我都说了，那是按章程办事，可一点也没徇私枉法，你可别往我头上乱扣帽子。”
希罗娜给了他一个白眼，“再说了，祝庆市积压的案子那么多，犯不着把精力耗在这上面，拖个一年半载再‘重新调查’也不迟。”
“好好好，你说的对。”
白沐辰笑而不语，只是一个劲地点点头。
“对了，你那个什么qq糖，还有吗？审案子还真挺好用的。”
“这个你就别想了，我现在只剩下2包半，我还得自己留着呢。”白沐辰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
“这次是因为馆主的事情比较特殊，他肯定不会说实话，所以才借你用用的而已。”
“而且，万一遇到，不知道自己犯罪的罪犯，看心声也看不出来什么，还可能误导你们办案方向，你还是别太依赖这些东西。”
“没有就算喽，也无所谓。”希罗娜无所谓地耸耸肩，转动钥匙启动了车辆。
“这么晚了，去旅行团酒店也麻烦，我还是带你回我别墅吧。”
“对了，就我一个人住哦。”
白沐辰：？
等等，你这最后一句话几个意思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