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青疲惫地摇了摇头。
“我们不确定。”
刚刚还算轻松的氛围，顷刻间荡然无存。
“第五特殊小队作为大夏的‘迷雾行走’，这个任务，只能由你们来完成。”
得嘞。
又双叒叕是他们。
林七夜刚刚才舒展几分的肩膀，再一次无声地绷紧。
他没有抱怨，只是习惯性地将这份足以压垮一个国家的责任，默默扛在了自己身上。
这一次，大家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无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周平前辈，在迷雾中失踪了半年。
半年。
在那个充斥着扭曲、疯狂与不可名状恐怖的迷雾深处，半年时间，足以让任何神话都变成一滩烂肉。
那里盘踞的，可不只有“神秘”。
更有那些早已对这片土地虎视眈眈的外神。
“我明白了。”
一道清脆的声音，敲碎了凝滞的死寂。
苏小阳平静地点头，唇齿间的棒棒糖轻轻一滚，无比自然地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接了下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感，瞬间抚平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悸。
左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得有些陈旧的地图，摊开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张以特殊材质绘制的迷雾深处地形图，一条猩红色的细线，如同一道干涸的血痕，贯穿了近半的版图。
“这上面是周平前辈的行进路线，有一段路和你们的目的地重合，可以重点注意一下，可能会有线索。”
苏小阳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
然后，他伸出两根白嫩的手指，夹起地图，看也不看地直接丢给了旁边的林七夜。
林七夜下意识地接住。
他摊开地图，目光落在上面那条孤狼般深入敌境的猩红路线上，陷入了沉默。
〔可恶的邵平歌！绝对是你把小阳带坏了！以前的小阳可不是这样的甩手掌柜！〕
左青并未在意这个小插曲，神情依旧严肃。
“当然，这次的任务主要还是‘约柜’。根据总部的推演，周平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你们务必确保约柜的安全。”
“知道了。”
“有什么需求可以去沉龙关，那里的负责人会尽力满足你们的。”
“沿途的补给点已经全部打过招呼，你们拥有最高权限。”
左青像是要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在这一刻交代完毕，语速极快，信息密集地灌入众人耳中。
交代完一切，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支大夏最锋利的尖刀，眼神里混杂着期许与担忧。
最终，他只是摆了摆手，转身便融入了身后的阴影之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现场再次安静下来。
米迦勒淡淡地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们也走吧。”
“放心，我们有飞行手段。”
紧接着，苏小阳转过头，那双清澈纯真的眼眸看向了林七夜，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甜美又无害的弧度。
“七夜哥，上！”
林七夜的表情瞬间僵住。
(°Д°)!?
上？
上什么？
你倒是说清楚啊！
他看着苏小阳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一股熟悉的、名为“社死”的浪潮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怎么又是我？〕
最终，在迦蓝强忍笑意、肩膀微微抖动的目光中，林七夜极其不情愿地，在心底发出了一声悲愤的呐喊。
一朵熟悉的祥云，慢吞吞地从他脚下升起，散发着圣洁而又屈辱的惨白光芒。
他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都，上，来。”
筋斗云缓缓扩大，最终稳稳地托举着一行人，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原地。
林七夜的视线在苏小阳和米迦勒之间来回扫过，脸上的幽怨几乎快要滴出水来。
道理他都懂。
可为什么每一次，最终沦为交通工具的总是他？
抛开事实不谈，小阳，他明明拥有着能够吞噬万物的影子，一步便能跨越山海。
为什么非要像个幼儿园小朋友春游一样，盘腿坐在他的筋斗云上？
那双莹白如玉的小脚丫，就这么悬在云层边缘，随着气流一晃一晃的，看得人心都化了。
但这并不能成为他把我当司机的理由！
〔答：不利于团结的问题别问。〕
行，这个他忍了。
再一个，米迦勒，那可是炽天使，为什么他也要坐自己的筋斗云？
〔答……懒。〕
〔你是我的代理人，为我做点事，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每当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近乎无赖的答案，林七夜都气得牙痒痒。
神明代理人，这个听起来无比尊崇的身份，在这一刻，彻底沦为了天选打工人。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神仙专车司机，专门负责接送两位懒得出奇的顶头上司。
吐槽归吐槽，抱怨归抱怨，当筋斗云载着一行人真正进入了那片无垠的高空，感受着稀薄空气中凛冽的罡风时。
林七夜那颗烦躁的心，还是逐渐沉静了下来。
事关重大，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高空空气，目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望向脚下那片正在飞速缩小的山川大地。
“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始终闭目养神的米迦勒，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那双薄唇轻轻翕动，吐出一个字。
“说。”
“为什么选择大夏？难道，仅仅是因为我？”
林七-夜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这个问题一出，米迦勒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的古老与死寂，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
他的视线在林七夜身上轻轻扫过，那目光中毫不掩饰的嫌弃，让林七夜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你想多了。”
冰冷的四个字，直接将林七夜后面可能有的所有猜测全部堵死。
林七夜：“……”
扎心了。
米迦勒似乎并没有与他多费唇舌的打算，视线转向了下方那片广袤无垠的土地，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论断。
“现存的几大神国里，除却天庭，其他神国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克苏鲁污染。”
“它们，并不可靠。”
米迦勒的解释言简意赅。
但“克苏鲁污染”这几个字，却让林七夜的心脏猛地一缩。
原来，那并非个例。
而是除了大夏之外，所有神国正在发生的常态。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为了在迷雾的侵蚀中苟延残喘，早已抛弃了身为神明的尊严与责任。
他们与那些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达成了某种肮脏的交易。
他们，早已不再纯粹。
而大夏的天庭……
林七夜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一日在“时光回响”中看到的，诸神落幕的悲壮景象。
玉皇大帝、西王母、酆都大帝……
一位位传说中的仙神，在最后的时刻，没有选择献祭，没有选择苟活。
他们选择了最决绝，也是最伟大的方式。
破碎本源，燃烧神魂，将自身的一切都化作了那九座镇国神碑。
用自己的神躯与神格，为身后那片土地上的生民，撑起了一片得以喘息的天空。
同样是面对末日，同样是面对迷雾。
一方选择牺牲信徒，换取自身的苟活。
一方选择牺牲自己，换取信徒的延续。
高下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