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解除了神威灵装·五番·全的苏小阳，与西王母的身影一同浮现，重回大地。
那足以焚灭神国的火焰羽衣寸寸消解。
他又变回了那身干净的白色常服，赤着一双白嫩小脚，踩在冰冷的岩石上。
毁天灭地的火焰女帝已然不见，原地只剩下那个不谙世事的纯真孩童。
“叶大叔，好久不见。”
叶梵看到苏小阳，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线条罕见地柔和下来。
他点点头。
“小阳，好久不见。”
随即，叶梵话锋一转，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身旁的左青。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我已经不是守夜人的司令了。”
“跟七夜他们说一声，以后不用叫我司令，免得某人有意见。”
左青额角一根青筋不受控制地狂跳了一下。
??Д?)？
〔你说就说，还当着我面内涵我是什么意思？〕
这位新任的守夜人总司令，大夏军部的铁腕人物，此刻感觉自己的威严正在被一件陈年旧事反复碾压。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左青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叶梵闻言，只是默默地将头转向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帕米尔高原那片被净化得一尘不染的蔚蓝天空。
他没有回答。
沉默，是此刻最尖锐的回答。
左青：……
他感觉胸口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跟这个已经退休的老家伙，根本没道理可讲。
一个小插曲，让几位人类天花板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有些荒诞而滑稽。
左青重重地咳了一声，强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到正轨。
他目光灼灼地盯住苏小阳，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小阳，那些埃及神……”
问题还未问完，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路无为和【假面】小队的成员，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这才是他们撕裂空间，以最快速度赶赴此地的根本原因。
六尊主神。
一股足以将大夏版图从中间撕开一道深渊的恐怖力量。
然而，苏小阳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那张纯真无邪的小脸上，干净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伸出白嫩的小手指，指向了头顶那片空无一物的天穹。
“都在这里了。”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天空湛蓝，阳光刺眼。
什么都没有。
不。
当左青、叶梵、路无为这三位人类天花板将自身感知催动到极致时，他们终于在那刺目的日光背景下，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一些比尘埃更微渺，比星屑更黯淡的金色光点。
每一个光点，都曾是一尊行走于世间的古老神只。
而现在，它们成了这片高原上空，永恒的点缀。
众人彻底失语。
尽管从王面那里，从各种绝密的战报里，他们早已对小阳这种“清理”手段有所耳闻。
可当亲眼见证六尊主神的最终归宿，就是这片连墓碑都没有的冰冷高空时，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依旧无法抑制。
太快了。
从警报拉响，到他们抵达，前后不过数分钟。
一场足以颠覆国本的灭世之战，就这么结束了。
甚至连那九座镇国神碑，都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
苏小阳转过头，看了一眼陷入集体失语的众人，目光最终落在西王母与叶梵身上。
“娘娘，叶大叔，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那些新兵还有最后一道程序，我得先回去和七夜哥他们汇合。”
“好。”
西王母雍容颔首，没有多言。
叶梵也从那极致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山下那支正在集结的、略显狼狈的年轻队伍，眼神变得深邃。
战争将全面开启。
这些在血与火中淬炼出的新兵，是大夏未来的基石。
是即将奔赴各个城市，顶替那些浴血多年的资深守夜人，让他们得以喘息、得以走上更宏大战场的重中之重。
这件事，与斩神一样重要。
甚至，更加重要。
…………
上京市-守夜人集训基地。
夜幕低垂，军用卡车的沉重轰鸣撕开了基地的寂静，车灯的光柱扫过空旷的操场，最终停在宿舍楼前。
车门打开，却没有预想中的喧哗。
死寂。
一个接一个的身影从车厢里挪出来，动作迟缓，带着一种被抽空灵魂的麻木。
他们的作战服上沾着帕米尔高原的尘土与冰霜，脸上是被极限疲惫和巨大冲击冲刷过后的空白。
没有人说话。
队伍拖着脚步走向宿舍楼，唯一的声音是军靴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沉重，拖沓，连成一片。
那片高原上空，六尊古神陨落的盛景。
那五道集暴力与美学于一身的至高权柄化身。
那道最终焚灭神国的火焰女帝……
这一切，都化作了无法磨灭的烙印，深深地刻进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脑海。
精神的弦被拉伸到了断裂的边缘。
宿舍楼里，一扇扇门被推开。
鞋子被随意甩在门口，身体甚至来不及走到床边，就踉跄着扑了上去。
不是躺下，是砸落。
脸埋进枕头，躯体像一截断木，再无半分动弹。
意识在接触到床铺的瞬间便彻底断线，沉入无梦的黑暗深渊。
短暂的脚步声与开门声过后，偌大的集训营，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数百个年轻的身体，在同一时间选择了强制关机。
……
教官办公室。
烟雾缭绕。
袁罡坐在主位上，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眉头紧锁，看着窗外那栋彻底沉寂的宿舍楼。
【夜幕】小队的成员们散坐在沙发各处，沉默占据了整个空间。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百里胖胖第一个受不了这种沉闷，他抓了抓头发，试图用一贯的轻松语气打破僵局。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干笑两声。
“说好的是野外集训，结果倒好，直接升级成了‘神战’观摩课，还是大规模的……这门票钱，去哪儿补啊？”
没有人笑。
死一般的安静。
安卿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灯光，他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
“这也算是件好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任何模拟训练，都无法复刻直面神明陨落的冲击。”
“他们亲眼看到了这条路的终点是什么风景，也亲身体会了在那种层级的力量面前，自己有多么渺小。”
“恐惧会催生敬畏，敬畏会化作动力。”
“这一课，比我们在帕米尔高原上教的任何东西都管用。”
曹渊在一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提前接触这种强度的战斗，对于这些新兵未来的成长，确实有无法估量的帮助。
林七夜始终没有说话，他靠在沙发上，双眼微闭，像是在假寐。
无论是那场“时光回响”，还是小阳分化五身、屠戮六神的震撼一幕，都还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
袁罡将手中的烟蒂用力按灭在烟灰缸里，发出一声轻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身上。
老教官抬起头，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此刻满是决断与凝重。
“总之，无论如何，他们都该毕业了。”
“明天完成宣誓，就该派遣他们去各个城市任职了。”
话音落下。
办公室里那根紧绷的弦，被彻底拉断。
烟雾似乎都凝滞了。
在场众人，无论是【夜幕】，还是袁罡这样的资深守夜人，都明白这句话背后真正的重量。
守夜人新兵的培养周期，向来以严苛和漫长着称。
如此仓促地将一批刚完成最终考核的新兵推出去，只有一个原因。
战争要来了。
大夏的边境线，那无尽的迷雾之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前线需要力量。
需要更多能够独当一面的顶尖战力去镇守。
而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些新兵去顶替那些驻守在各个城市、身经百战的资深守夜人。
将那些真正的精锐，从城市的泥潭中解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