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一道身影走出。
安卿鱼。
他信步而来,随手解下身上那件纯白围裙,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脱下一件艺术品。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
整个食堂,瞬间死寂。
“开饭。”
“用餐时间,剩余十五分钟。”
新兵们脸上的表情,在惊恐、茫然与荒谬之间剧烈抽搐。
他们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从安卿鱼那张俊美到失真的脸上,艰难地挪回到那一车车令人作呕的“汉堡”之上。
终于。
一个新兵颤抖着举起手。
“报告,教官!”
“说。”
安卿鱼惜字如金。
“我……我们的食物呢?”
新兵问完,喉咙干得发痛。
这个问题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又如此悲哀。
安卿鱼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一种看待培养皿里原生虫的眼神,怪异地扫了一眼那名新兵。
然后,目光落回那一车“水泥汉堡”上。
〔你看不见吗?〕
〔还是说,你的脑子也被刚才的游戏玩坏了?〕
这个眼神,比任何斥责都更具杀伤力。
所有人都懂了。
一股深沉的绝望,像是无声的冰海,淹没了每个人的心脏。
就在这时。
一道轻盈的身影,从安卿鱼身后飘了出来。
江饵。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众人,那笑容天真烂漫,与此地的气氛格格不入。
“你们看到的这些,就是哦。”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是在介绍什么顶级珍馐。
“这可是安教官的得意之作。”
“上下两片,是安教官独家秘制的水泥风味【寂灭灰烬饼】。”
“而中间夹着的,是刚刚从地狱三头犬身上割下的脊背肉,保证新鲜,绝不隔夜。”
江饵俏皮地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块仍在微微抽搐的肉饼。
“你们看,它还在动呢。”
“这就是最新鲜的证明哦。”
轰!
新兵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水泥味?
寂灭灰烬饼?
地狱三头犬的肉?
这些词汇,每一个都像是一柄淬毒的重锤,狠狠砸在他们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江饵似乎完全没看到他们那一张张惨白的脸,依旧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天使。
“对了,为了提高大家的食欲,我还特别建议安教官做成了汉堡的样式哦。”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众人脸上那副想吐又不敢吐,混合了恐惧、恶心与崩溃的精彩表情。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噗……”
一名新兵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剧烈干呕。
更多人的嘴角,则在疯狂抽搐。
惊喜?
这是惊吓!
这顿饭要是吃下去,别说汉堡,他们这辈子看到任何圆形的饼状物都会产生心理阴影!
在确认了这两个恶魔教官不是在开玩笑后。
新兵们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
体能被压榨,精神被碾碎,到头来……就吃这种东西?
人生,瞬间灰暗。
死寂中。
苏哲挤出了人群。
他脸上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麻木,径直伸手,拿起了一个“水泥汉堡”。
在数百道混杂着恐惧与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他猛地将其塞进嘴里!
狠狠地,咀嚼了两下。
第一下。
一股浓重的、新刷水泥墙的粉尘气息,混合着铁锈的腥味,瞬间炸满整个鼻腔。
第二下。
那块仍在微微颤动的生肉饼,在他的齿间裂开。
一股温热的、带着野兽腥臊气的粘稠浆液,猛地爆开,滑过他的舌苔,如同活物般在他口腔里蠕动。
苏哲的脸色,在刹那间从涨红变成了铁青,又从铁青,化作一片死人般的惨绿。
他的咀嚼动作,戛然而止。
身体的本能咆哮着,让他张嘴,将这口堪比剧毒的“食物”吐出来!
然而。
一只手,比他更快。
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毫无预兆地,重重拍下!
是曹渊。
他不知何时已站在桌边。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厚实的合金桌面被他一掌砸出一个清晰的凹陷!
整个食堂,连同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狠狠一颤。
“不许浪费。”
曹渊的声音不大,却像两块冰冷的石头在摩擦,每一个字都精准地砸进苏哲的耳膜。
苏哲浑身一个激灵!
喉结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了一下。
咕噜——!
那口挑战人类味觉与生理极限的混合物,就这么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霎时间。
苏哲脸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极致,五官扭曲,肌肉痉挛,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酷刑。
人群中,终于有人颤抖着,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苏哲……味道……怎么样?”
那声音里,还残存着一丝微弱到可笑的侥幸。
〔万一呢?〕
〔万一……只是看起来吓人呢?〕
苏哲僵硬地,一帧一帧地,转过头。
他脸上肌肉疯狂抽搐,却硬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灿烂笑容。
他缓缓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众人,竖起了自己颤抖的左手大拇指。
“味道……”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声带都被那口食物腐蚀了。
“……好极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两行滚烫的、无法抑制的泪水,从他空洞的眼眶中决堤而出。
划过他那张扭曲到不似人样的笑脸。
这一下。
所有残存的幻想,都彻底破灭了。
安卿鱼对此视若无睹,他优雅地拍了拍手,那声音如同死神秒表的最后计时。
“你们,还有十分钟。”
“十分钟后,教学楼集合,开始理论知识课程。”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迟到者,后果自负。”
此言一出,在场近半数的新兵,身体齐刷刷地打了个哆嗦。
他们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之前那场光怪陆离、颠覆认知的恐怖追逐。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在那一车车“水泥汉堡”和远处的教学楼大门之间,绝望地来回移动。
吃,还是不吃?
这个问题,化作两柄同样锋利的尖刀,一柄抵着他们的胃,一柄抵着他们的喉咙。
经历过刚才那场疯狂的“游戏”,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体力早已被压榨到了极限。
如果不吃东西补充能量……
下午的“理论课”,绝对会变成另一座更加残酷,无法逃脱的地狱。
可是,要吃下那种东西……
光是活着,就已经如此艰难了吗?
一股比饥饿和疲惫更加深沉的绝望,如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淹没了每个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