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卿鱼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目光锐利如刀。
“所以,你们已经有越狱的计划了?”
林七夜刚想开口。
“小阳,你没必要……”
他话音未落,一只剥好的草莓味棒棒糖就精准地塞进了他的嘴里,瞬间堵住了他所有劝阻的话。
林七夜被那股霸道的甜味呛得一愣,看着苏小阳那张纯真无害的脸,满心的凝重化作了哭笑不得。
安卿鱼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
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亲眼确认这两人的状态。
现在看来,何止是状态良好,简直是游刃有余。
既然如此,留在这鬼地方,确实是浪费生命。
“说说看,你们的计划。”
安卿鱼的语气不自觉地认真起来。
林七夜含着糖,含糊地摊了摊手。
“没头绪。”
“斋戒所有镇墟碑,任何禁墟都会被压制成凡人,挖地道更是笑话。”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棘手。
“何况这里的典狱长是夫子,想在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痴人说梦。”
安卿卿鱼安静地听着,指尖在膝盖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苏小阳托着腮帮,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像是在认真听讲,思绪却早已飘远。
〔计划?〕
〔我最大的计划,就是看你们表演啊。〕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叶梵那边要重建第五特殊小队,肯定会来提人。古神教会那帮蠢货也快按捺不住了。〕
〔我只要守株待兔,把送上门来的任务完成,就能顺理成章地出去了。〕
〔至于越狱……风险那么大,多不优雅。〕
就在这时,刺耳的铃声划破了活动区的喧嚣。
放风时间结束了。
“走了。”
林七夜起身,拍掉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苏小阳也乖巧地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还不忘朝安卿鱼挥了挥小手。
“卿鱼哥,明天见。”
“明天见。”
安卿鱼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返回病房的走廊上。
幽深,寂静。
前方阴暗的角落里,一个穿着同样病号服的身影蜷缩着,像一团被世界遗弃的影子。
他蹲在那里,乱糟糟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
他正一动不动地,专注地凝视着面前光洁如镜的地面,仿佛那里藏着整个宇宙的奥秘。
林七夜的脚步一顿,压低了声音。
“小阳,我昨晚在梦里……见过他。”
苏小阳闻言,眸光微动。
〔梦里?难道是……吴通玄?〕
那个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猛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神经质的脸,双眼却清澈得诡异。
他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边,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嘘——”
“小花睡着了,别吵醒它。”
林七夜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小花?这地上除了影子什么都没有,哪来的花?”
苏小阳却好奇地探出小脑袋,用一种天真的语气问道:
“小花在哪儿呢?”
吴通玄指向脚下的地面,眼神无比认真。
“就在这儿,你们看不见吗?”
“它开得可漂亮了。”
林七夜彻底无言,感觉自己的逻辑正在被对方的疯言疯语反复碾压。
突然,吴通玄的表情垮了下来,变得无比悲伤,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哽咽着说:
“可是……小花已经死了。”
林七夜忍不住追问:
“什么时候死的?”
吴通玄眼中噙着泪,像个被抢走玩具的孩子。
“就在刚刚。”
林七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苏小阳却静静地看着吴通玄,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
他知道这个男人背后的故事。
苏小阳走上前,伸出小手,轻轻地摸了摸吴通玄乱糟糟的头。
“它只是睡着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睡着了,就还会醒过来的。”
吴通玄猛地抬头,激动地反驳:
“它死了!它不会再醒了!”
苏小阳没有争辩,只是微微一笑。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剥开糖纸,递到吴通玄面前。
“喏,吃糖。”
“吃了糖,心情会变好。”
“七夜哥,我们走吧。”
苏小阳做完这一切,拉了拉林七夜的衣角。
林七夜深深地看了吴通玄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走后,死寂的走廊里,只剩下吴通玄一个人。
他依旧蹲在那个角落,像一尊悲伤的雕塑。
嘀嗒。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圈微小的涟漪。
他缓缓地,撕开了棒棒糖的包装纸。
将那颗散发着甜腻香气的糖果,放进了嘴里。
甜味在舌尖炸开,却怎么也化不开心底那片凝固的苦海。
吴通玄死死抱住双膝,将头深深埋进臂弯。
瘦弱的身体,在阴影中,无声地颤抖。
……
第二天。
斋戒所外,黑色的海浪翻滚,怒涛拍击着钢铁铸就的堤岸。
一辆古朴的马车,竟踏着滔天的浪尖而来,车轮碾过水面,却如履平地。
它无视了那厚重到足以抵御核爆的合金墙壁,如幽灵般穿透而过,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钟楼前。
车帘掀开。
陈夫子缓步下车,一身洗得发白的儒雅长衫,与这片冰冷压抑的钢铁囚笼格格不入。
一名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早已等候在此,快步上前,恭敬地躬身行礼。
“夫子,您回来了。”
陈夫子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
“小谢,老夫不在,狱中可还安稳?”
被称作小谢的男人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汇报道:
“今天之前……一切安好。”
“只是今天中午,食堂出了点乱子。”
“有人斗殴,二十多个囚犯重伤,还有一个……被两根筷子,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