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爪撕裂空气,带起刺耳的尖啸,腥风扑面而来。
左右夹攻之势已成,避无可避。
电光石火之间,云天却未见丝毫慌乱。
他脚下步法陡然一变,身形变得飘忽不定,仿佛一片在狂风中穿梭的落叶,于那方寸之地,留下道道残影。
“嗤啦!”
两只利爪几乎同时抓过他先前站立之处,却只撕碎了一道渐渐淡去的虚影。
那两只蛮魂兽一击落空,正自错愕,却见前方人影一晃,竟凭空多出了五个一模一样的“云天”。
六道身影,或持剑而立,或负手冷对,气息一般无二,难辨真假。
就在它们兽瞳中闪过一丝迷茫的瞬间,识海之内,那撕裂般的剧痛再次降临。
“噗!”
“噗!”
这一次的痛楚,远比先前更为猛烈。
云天识海中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几近干涸的神魂之力被他强行压榨出最后两缕,化作两柄无形利刃,狠狠刺入目标。
“吼——!”
两只四阶蛮魂兽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凶悍,齐齐仰头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巨大的头颅因剧痛而不停地摇摆、抽搐,攻击的节奏顿时大乱。
破绽,已现!
云天其中一道残影骤然凝实,其余五道则如泡影般散去。
他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右侧那只蛮魂兽的斜上方。
只见他身在半空,竟以一个头下脚上的倒悬之姿,手中寒冰剑翻转向下,人与剑仿佛融为一体,化作一道凄冷的白虹,没有丝毫停顿,朝着那因剧痛而高高扬起的兽首,直贯而下!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森白的剑尖自其天灵盖贯入,从下颚穿出,带出一溜滚烫的兽血与脑浆。
“嗷……”
那蛮魂兽的嘶吼响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轰然前扑,重重栽倒在地,生机断绝。
云天脚尖在兽背上轻轻一点,借力拔出长剑,身形如陀螺般一转,稳稳落在地上。
他看也不看那具尸体,目光已然锁定在最后那只刚刚从神魂剧痛中挣扎着清醒过来的蛮魂兽身上。
不给其丝毫喘息之机!
云天手腕连抖,一道道丈许长的森白剑气,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如狂风骤雨般呼啸而出。
“叮!铛!噗!嗤!”
密集的撞击声与利刃切割血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响成一片。
火星、碎甲、血肉、断骨,在那片石台上疯狂四溅。
最后那只蛮魂兽甚至没能组织起一次像样的反击,便在那连绵不绝的剑光瀑布中,被寸寸瓦解,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化作一地碎块。
石台上,血腥气弥漫。
三具庞大的尸身与满地的碎肉血污,在短暂的停滞后,便如之前的每一层一样,被一股无形的空间之力抹去,连带着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三枚指甲盖大小的魂晶,“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云天强撑着将三枚魂晶摄入手中,随手丢进储物袋。
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
剧烈的眩晕感如潮水般涌上脑海,眼前阵阵发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连忙以剑拄地,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识海之中,空空荡荡,神魂之力已是涓滴不剩。
这一路行来,他已连续施展了十数次神魂刺,尤其是方才对付三只四阶蛮魂兽,每一次出手都是全力以赴,对神魂的消耗更是巨大。
即便是他那远超同阶,堪比金丹初期的神魂,也已是油尽灯枯。
“呼……呼……”
云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就地盘膝坐下,一抹左腕上的木藤手镯,从储物戒中取出两个玉瓶,倒出两粒丹药。
一粒是极品培元丹。
另一粒则是极品蕴神丹。
他毫不犹豫地将两粒丹药一同吞入腹中。
丹药入口即化,顷刻间化作两股截然不同的暖流。
一股温热雄浑,涌入丹田气海,迅速补充着他同样消耗不小的灵力;另一股则清凉舒爽,如同一道甘泉,直冲眉心祖窍,灌入那片几近干涸的识海。
云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他闭上双眼,五心朝天,迅速进入了入定状态,全力炼化药力,恢复着灵、识双海。
头顶之上,那团柔和的白光,不知何时已悄然汇聚成型,静静地悬浮在半空,等待着这位闯关者,做出下一步的选择。
……
第七层的某座石台上,一名身材健壮的蛮将拄着一柄开山斧,大口喘着粗气。
他赤裸的上身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胸膛剧烈起伏,脚下,刚刚消失的蛮魂兽尸体处,一枚魂晶正静静地躺着。
他弯下腰,小心地将那枚魂晶捡起,放入腰间一个破旧的皮囊里。
皮囊里传来几声轻微的碰撞,那是他此行全部的收获。
他身上没有代表辉煌族史的部族图腾,只有几道象征着勇气的陈旧伤疤。
他来自一个在蛮荒中苦苦挣扎的小部族,连名字都很少被外人提及。
击杀这头三阶蛮魂兽,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那团散发着诱人光芒的传送光源,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呼出一口浊气。
他清楚自己的斤两,第八层是两只三阶蛮魂兽,以他现在的状态上去,无异于送死。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屁股坐在地上,从皮囊里摸出一块干硬的肉干,就着清水,狼吞虎咽地补充着体力。
对他和他的部族而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能多得一枚魂晶,便多一分希望。
……
第九层。
石台中央,一名身着金丝布袍的青年盘膝而坐,神色平静。
他额角处,一尊展翅欲飞的金鹏图腾异常醒目,彰显着他来自南岭五大部族之一——金鹏部的尊贵身份。
就在方才,他以一套行云流水的术法,轻松惬意地解决了三只三阶蛮魂兽。
此刻,他正在平复着体内微微有些翻腾的气血。
一个时辰后,青年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气息已然恢复至巅峰圆满。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目光落在了那团通往下一层的光源上。
第十层,将会出现四阶蛮魂兽。
即便是他这位魂胎境大圆满的金鹏部天骄,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
理智告诉他,稳妥起见,应该在第九层多停留几个时辰,尽可能多地猎取魂晶,这才是最稳妥的策略。
但内心深处,那股与生俱来的骄傲,却不允许他就此止步。
作为金鹏部年轻一代的天骄人物,他若是连第十层都不敢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一阵短暂的挣扎后,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只见他傲然一笑,取出一枚金光闪闪的玉佩,对着那光源轻轻一扫。
白光闪过,他的身影消失在石台之上。
身为天骄,当有天骄的担当与气魄。
……
第十一层的石台上,血腥气几乎凝成了实质。
“吼!”
一名裂熊部的蛮将发出一声与身前巨兽无异的咆哮,他浑身浴血,魁梧的身躯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整个人仿佛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般。
在他脚边,已经躺着一头四阶蛮魂兽的尸体。
而他对面,剩下的那只,同样是伤痕累累,气息萎靡,但凶性不减分毫。
这场惨烈的肉搏战,已经持续了近半个时辰。
这位蛮骨境大圆满的蛮将,凭借着部族顶级的炼体功法,硬生生扛住了两头四阶蛮魂兽的围攻,并拼着重伤,先行解决掉了一只。
“给老子……死!”
他双目赤红,体内所剩无几的蛮力被他压榨到了极限,再次欺身而上,一双铁拳裹挟着决绝的意志,拳拳到肉,疯狂地轰击在蛮魂兽的头颅上。
那蛮魂兽已是强弩之末,被打得连连后退,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彻底没了生息。
“呼……呼……”
蛮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用拳头支撑着地面,才没有倒下。
他艰难地爬到尸体旁,取下两枚魂晶,脸上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绝望与悔恨。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势,感受着体内空空如也的蛮力,心中一片冰凉。
这伤势,这消耗,别说两个时辰,就是给他两天时间,也未必能恢复过来。
而两个时辰后,这石台上,便会再次刷新出两头全盛时期的四阶蛮魂兽。
等待他的,唯有死路一条。
他后悔了,后悔自己在第十层时,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傲慢地踏入了这一层。
如今,却要用性命来为自己的狂妄买单。
……
蛮魂塔之外,时间缓缓流逝。
最初那股因盛会开启而带来的狂热与喧嚣,早已渐渐平息。
广场上那片黑压压的人潮,如今已是变得稀稀落落,只剩下不足千人还在此地逗留。
这些人,大多是那些中小部族的族人。
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仰着头,望着那座高耸入云的暗金色巨塔,神情各异。
亚桑便是其中之一。
老者独自站在广场一角,原本挺得笔直的腰杆,不知何时已有些佝偻。
他那双已有些浑浊的老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蛮魂塔,眼中混杂着期盼、担忧、忐忑……种种复杂的情绪。
而在那三座高阁之上,五大部族的十五位王级强者,早已闭上了双眼,入定调息,对塔内的试炼似乎已没了任何关注。
这六十年一次的百英会,在他们这些活了近千年的老怪眼中,已是见怪不怪,稀松平常之事了。
整座蛮魂塔的塔身,此刻正被一层淡蓝色的魂力与淡金色的灵光交错笼罩,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任何试图窥探的神识,一旦触碰到这层光幕,便会被其消弭于无形,即便是魂王、蛮王,亦是如此。
塔内发生的一切,外界无人知晓。
……
一个时辰后。
石台之上,盘膝而坐的云天猛然睁开了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极品丹药的药力果然非同凡响。
在他极力炼化之下,体内原本消耗一空的灵力已然恢复了七八成,丹田气海再次变得充盈。
那片几近干涸的识海,也重新荡漾起清波,虽未至全盛,却也稳固下来,不再有半分眩晕之感。
他并未急着起身,而是将方才与三只四阶蛮魂兽的死斗,在脑海中重新推演了一遍,总结着其中的得失。
神魂刺对四阶蛮魂兽的效果已大打折扣,那么最后一层将要面对的五阶蛮魂兽,其神魂防御定然更加强悍。
想要再像之前那般取巧,恐怕是行不通了。
届时,必将是一场硬仗。
将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都预估了一遍,又在心中拟定了几套应对的方案,云天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抬头,望向半空中那团静静悬浮,宛若一轮皓月的传送光源,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坚定。
这是最后一层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取出赤红玉佩,对着光源,毅然扫去。
白光一闪,空间泛起涟漪。
眨眼之间,云天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这第十二层的石台之上。